不好了小祖宗又把老祖宗的雕像打坏了

你是我隐藏在伟大友谊之下,无望的爱人。

【柱斑】OATH(7-11)完

*西皮柱斑,西幻paro。

*神祇柱×骑士斑,剑、骑士、法师、战役、传说。

*有年龄操作,感情线少,说一个啰嗦的故事。

*一切bug和ooc归作者责任。

*11章发完,HE。

*入夜放飞,注意避雷。









(7)

他们在尹歌城里逗留了有七天左右的时间,剑士在这里似乎有不少老朋友,他每天总是出门,还特别好心分了斑一点儿金币。斑现在当然不需要剑士的资助,他自己去接任务都能赚来比之还多的酬劳。

离开尹歌城的前一天,阳光明媚,斑被酒吧的老板娘提议应该去露天舞台逛逛,听说最近来了位吟游诗人,他说得故事比枯燥的书籍好玩多了。

斑没有拒绝,露天舞台在尹歌城西边靠近一片南瓜地的地方,他很喜欢喝这里的南瓜汤,但是每顿只有烤鸡腿相配,太油了。

他来到露天舞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坐在舞台中央,围在一位抱着木琴的吟游诗人身旁。石板舞台被太阳烤的发烫,斑给自己挑了个好位置,但他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烤熟了。


吟游诗人拨弄了一下琴弦,轻柔的琴音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说什么故事呢?”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雅,让人瞬间就能平静下来,“这里既然是尹歌城,那不如说说先知的故事吧?”

“又是先知!”有个孩子嘟囔着嘴,“昨天已经说过了。”

“我们好像有了新听众。”吟游诗人的目光并没有朝斑这里瞟来,“昨天我们只是说了先知年轻时的故事,难道你们不好奇先知的由来吗”

刚才说话的孩子又插嘴道,“那是因为第一次希斯鲁伊大战!”


这场战役距今已经有好几百年的时光,也是希斯鲁伊大陆上第一次最为惨烈的战争。西方黑山中的蛮人南下掳掠抢杀女人和资源,后被联手的骑士团与法师们驱逐回黑山中的战役。当时牺牲了无数骑士与法师,却也同时奠定了骑士团与法师在大陆上的地位,并且有两个人被奉为神圣,至今受千人崇敬,万人敬仰。

“先知和战神!”那孩子又嚷了起来。

斑当然也知道,他轻轻哼了一声。

“战神又为何称为战神?先知又缘何称为先知?”吟游诗人反问。

孩子得意地说道,“战神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先知是因为未来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

斑的心里也冒出了个差不多的答案。


但吟游诗人却笑着摇摇头,“对,但不全对。”

他说:“战神是因为他原本的称呼是‘战场上的死神’,他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镰刀,他的坐骑是一匹通体黑色的马匹,而他每到一处必然要带来死亡。先知曾说过,一切最值得幸运的事情,不是蛮人们放弃抵抗,也不是上天赐予胜利预言,而是战神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在这片美丽的希斯鲁伊大陆上,从未出现过一个能战胜这位骑士的人,哪怕是极北深山中的巨人都很难打赢他,哪怕是三个巨人联手!”

听众中有人倒抽一口气,斑也十分惊讶。

斑听那吟游诗人说,巨人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他们身高宛如高山一般,人类在他们的面前就是蝼蚁,传闻中巨人来自于很远很远的北方,那里有连绵成片耸入云霄的高山,每一座山就是一个巨人。巨人虽然行动缓慢,但是他们力大无比,他们的手臂扫过的地方几乎都能毁于一旦,范围极广,甚至可能将一个城镇瞬间变成废墟!但是几百年来都没有巨人出现过。


吟游诗人说:“游走在大陆上的战神,当然他此前还未被封为‘战神’。他曾在北方遇到过巨人,那时巨人可是北方的霸主,根本不把人类放在眼里,而战神向巨人发起了挑战。”

“他打赢了!”有孩子叫道。

“他打赢了。”吟游诗人又说了一遍,“第一场是一个巨人,他用镰刀割去了对方的脑袋。第二场是两个巨人,他让巨人分别失去了双手和双脚。第三场是三个巨人,他们全都四分五裂了!连巨人的首领都认输了,但是战神却是无敌的!所以当时的人们更愿意称呼他为‘死神’,如果有人看到战神朝他举起手中的镰刀,那么就说明自己的小命快要不保了。”

有个孩子似乎挺不满的,“战神的故事你说了太多了,先知的故事呢?”

“快了快了!”吟游诗人并不生气,他拨弄了一下琴弦,“如果要说先知的故事,那么总是不能绕过战神的,同样,说战神的故事,也总是离不开先知。”


先知是在遥远的当年,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能独自离开西罗平原的法师。他不像其他法师,一旦得到预言的降临就会在身上出现难以启齿的伤口,他的愈合能力能让他应付突如其来的预言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所以他能自如地移动,不用害怕因为没有药剂而使得伤口恶化无法动弹甚至殃及生命。

原本先知只想远走看看,寻找是否存有让法师们不再受到宛如诅咒般的伤害,却因为这一次的旅途,让他认识了战神。当时的战神却也不过是好几个游骑士的头儿,他们游走于大陆到处接手任务来赚取佣金,如若遇到南下的蛮人,则将他们杀死或者赶走。

然而当时的人们对法师抱有种种偏见,他们觉得这些人是从肮脏的沼泽中爬出来的,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难闻的血腥味,还有恐怖的预知能力,那是被上天诅咒的东西,不然他们不会因此付出恐怖的代价。游骑士们都希望战神离开这个法师,但是,他们俩却意外合拍,相谈尽欢,甚至战神也希望帮助先知寻找法子。

就在此时,战争爆发了。


西方的蛮人们窥觊希斯鲁伊大陆东方广袤肥沃的土地,他们成群结队跑来,抢夺人们种下的果实,弑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们。消息传到了东方的德尔林城,躲在城里教皇们人心惶惶,他们拿出收藏的宝藏召集天下勇敢的骑士去驱赶那些蛮人。

战神自然在召集之列,在队伍中还有尹歌城的先知。没有人愿意在自己的队伍中有这样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法师,但是战神愿意,先知对他说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但是与蛮人的战争惨烈又悲壮,三条战线被蛮人们打破两条,蛮人们虽然不如人类智慧却拥有强悍的力量和坚硬的身体,枪剑有时很难让他们受伤,然而拥有先知的队伍,先知总能为他们想出策略,甚至能获知蛮人们进攻方式和路线的预言,提前为他们铺好了路。

战神所在的战线屡战屡胜,人们都将他看做了最后的希望。


直到足以奠定他们地位的战役到来。


先知做了两个预言,一个是胜利最终站在人类这边,一个是他们的战神——虽然当时还未被封为此名——将会死在战场上。

尹歌城的法师每次从来只能获得一个预言,从未有人同时获知两条预言,很多人都说第二个预言一定是假的,当时战神从未尝过败绩,更别说将要战死沙场。

可是后来的结局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蛮人们背水一战,他们联手了北方的巨人,有四个巨人站在战场上,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的预言甚至可能两个都是错误的时候,战神站了出来并且一个人勇敢地挑战了四个巨人,四个差点都能颠覆整个战役格局的巨人。战役的结果是人人所知的,一个以人类的胜利告终,蛮人们逃回西方黑山,战神与巨人们同归于尽的结果。

至此一战后,战神成为了战神,先知也因为他做出了两个完全正确的预言,成为了先知。


吟游诗人说完故事,周围的听众一声不吭。

他们知道先知做出了正确的预言,却不知道真正的预言居然是两个。

斑也是头一次听说原来法师们的预知能力不是他们主动付出代价去交换,而是被动获得,并且被硬生生挖去身上一块肉作为代价,预知这件事在他们的身上从来都是他们最无可奈何,甚至毫无反手之力的。

于是斑问吟游诗人,“先知获得两个预言,那么他一定付出了很多的代价。”

吟游诗人拨弄琴弦,目光深沉似的看向远方,“他失去了至亲的战友。”


斑听不下去,他起身离开了露天舞台,之后吟游诗人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兴趣去听。他回到酒店,翻出自己行李中那个放着蛋壳的袋子,又急匆匆地赶去教堂。

他翻进花园里,在教堂后的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会长。

“这个给你。”斑说。

会长看明白袋子里放着什么的时候,他惊讶地说:“你把它送给我?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我知道。”斑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我觉得你们法师比我更需简要这个,我最多用这些蛋壳去换我喜欢的东西,但我不知道得到蛋壳的人会怎么处理蛋壳,不如直接给你们,你们一定会善用这些蛋壳的!”

会长笑道,“谢谢你,愿神保佑你。”


在剑士得知斑把他的蛋壳全部送给了会长之后倒没有什么反应,只说差不多该回德尔林城了。

他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到这里,那么剩下的时间便是回去的路途。

隔天,斑收拾了东西与剑士走另一条他们来时没有走过的路。其实来尹歌城到底有什么意图,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场不值得去做的旅行,也许重要的就是路上他遇到的一切过程,而终点刚巧只是尹歌城而已。

斑又路过了许多从未去过的村庄城镇,尝了那些好看的能吃的却叫不出名字的果实,他还第一次喝到了果酒,辣舌呛口却回甘,一杯下肚意犹未尽。

而他也才知道,剑士原来那么会跳舞,他能搂着姑娘原地转圈都还能找到方向,但斑从来没有跳过舞。


在斑十八周岁年满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德尔林城。

就好像斑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他们直奔骑士团训练场,找到了长官之后,安排斑在第二天进行考核。与他同期的一些预备骑士有的已经回来完成了考试,有成也有败。斑在宿舍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从前那个与他争辩法师会不会当车夫的那名少年。

第二天的考试就连骑士团团长也来了,他说自己刚好暂时完成了工作,并且宣布斑的考试内容——与自己的导师比试,胜则通过,输则淘汰。

斑还是很惊讶的,但是他知道为什么会考这个内容,身为骑士就是要面对一切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管站在你面前的敌人是你的战友,还是你的老师。


举着佩剑去面对自己的老师并非斑所想,但不论任何困难他都无所畏惧。

握着剑柄的手指舒展地动了动,斑的目光落在剑士的脸上一动不动,他轻声开口道:“请赐教。”

训练场的空地上瞬间响起了长剑相撞的声音,尖锐且刺耳,每一下却并非带有恨意,可却没有人会去放水,不会有人会在一场关乎荣誉的事情上做这种事情,而也不会有人想输。

这场比试出人意料的旷日持久,让广场上战神的影子逐渐缩短又从另一个方向被拉长,他们没有分出胜负,骑士团的长官一时半刻没有喊停。团长因为有事无法亲临到最后,但不会成为这场比试的转折点。

可只要是比试,终究要有输赢。


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疲惫但不见有丝毫马虎,可大概也够撑到他们最后一击。

撞击之下力量从剑身传到了手臂,传到了身上,斑感觉到力量的颤动,他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他的剑飞了出去,划了一道弧线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而剑士却也脱手了,他的剑在空中转了三圈,一头扎进石板地面的缝隙中,斜斜地立在那里,剑身还带着点儿颤抖。

骑士团长官走了过来,宣布斑在这场比武中获胜,并且恭喜他成为了一名合格的骑士。

斑的指尖跟着颤动了两下。剑士走来恭喜他,周围的人都走来恭喜他。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成为骑士,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就像在距离德尔林城西面很远的一座森林中,就有这么一个声音在说,“你一定会成为骑士,你当然会成为骑士。”


(8)

斑抽空给家里写了封信,他写了好几张羊皮纸,从自己买了佩剑开始写起,再到那一场几乎走遍希斯鲁伊大陆南方的旅途,最后,他写到自己成为了一名骑士,就像是一场舞会终于来到了高潮的地方,但是午夜钟声骤然响起,他的羊皮纸不够写了。斑不得不在最后一张羊皮纸的背面匆匆写了几句,等笔迹干透了之后卷起来塞进布袋子中,拿绳子扎紧了口之后,交给一个去往坎诺瓦镇的商队,当然付了商队不少费用。他没有资格使用骑士团用来通讯的雄鹰,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

同一天,斑在城门口送走了他的剑士导师,剑士说自己要再回一次南方,具体理由斑没有问,但感谢他带着自己走了这三年。

剑士却让他不用那么客气,“毕竟——”剑士抖了抖鼓鼓囊囊的背包,“为骑士团做事能得到非常丰富的报酬,比做赏金任务多上许多。”

斑也只是笑笑,然后他们在城门口告别。


寄出的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坎诺瓦镇,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弟弟看到了信之后会不会给他写信。

斑在信里没有提到柱间的事情,但如果泉奈愿意给他写信的话,说不定能从字里行间之内看到关于他们那位神明的事情?毕竟斑还记得自己离开家乡之前,他转达柱间的话要泉奈别在去森林,泉奈的脸上满满写着不服气的模样。不知道泉奈有没有把那一袋子坚果吃掉,不知道泉奈现在的身体是否比以前强壮,不知道泉奈有没有去找过柱间,不知道柱间怎么样了,不知道柱间……

然而斑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说来他也并非执着如此,久而久之倒也忘了这件事。


成为了骑士之后,日子就变得比以前枯燥许多。

虽然还是一如想象中的那般威风凛凛的模样,银色的盔甲在任何场合都能成为瞩目的焦点,左肩膀上的纹章宣告着他的身份,与斑小时候在故乡看到的并无不同,但是每天做的事情似乎又与斑从小在书上看到的不一样。只是眼下清平世界,斑每天都在重复着训练、吃饭、巡逻、睡觉、巡逻、吃饭、训练的项目,如此往复,毫无新意。在这段时间里,斑将整个德尔林城的旮旯角落都给摸了清楚,尽管来得有点迟。

与他同期成为骑士的年轻人每天怨声载道,不愿每天都在枯燥无味中重复又重复,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成为骑士了。

斑不像他那般动摇,但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那样,稍微有点茫然。不过,骑士在二十五周岁那年荣归故里,就像斑的父亲那样,斑心想,在这段时间里总能找到自己的目标。


就当距离这一天还剩六年有余的时候,西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南方的法师们也送来了糟糕的预言。

外出的商队带来消息说西方黑山最近动荡不安,蛮人们似乎蠢蠢欲动。预言又说将会爆发一场战役,不亚于当年。

斑记得他年少的时候,骑士团曾去西方巡游,似乎多少就是因为这件事,可太平至今,不知为何蛮人们又突然开始滋事。

德尔林城是在大陆遥远的东方,等消息传到这里来,却也不知大陆的另一边已经是什么模样。斑很是担心坎诺瓦镇,虽然小镇距离黑山有些距离,却相对还是大陆的西方。有一次斑结束巡逻手工回去,路过广场的许愿池时,从来都不信这些的斑还是掏出银币来抛进池中,随着银币慢慢沉进池底,斑也许了愿望。

愿世界和平。


这不过是美好的愿景,许愿池承载了太多沉重的祈祷,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一切将要发生的事情。

战争爆发了。

身为骑士团的一员,斑在召集之列,他所跟随的支团必须在秋天到来之前赶到第三条战线,这条战线一旦被攻破,那么蛮人们就会长驱直入南下,一路抢掠到尹歌城都不会受到阻拦。而战役最猛烈之处自然在第一条战线,那里抵抗着一波又一波蛮人们的攻击,若非早有各地的骑士或是剑士们前去支援,也许在德尔林城的骑士团出征之前,他们已经在家门口见到了蛮横无理的入侵者了。

骑在马上等待出征的斑穿着出沉重的盔甲,那在阳光下闪烁的银光此刻看来比以前肩负了更多的东西。

教皇站在高台上还在朗声吟诵,祈福出征的骑士们能安全归来,祈祷战胜的胜利能站在人类这一边,祈愿BLABLA的一切废话。


到了出征时刻,恐怕整座城市的人都涌到了大街上来送骑士团离开,斑在队列中相对靠前的位置,他的余光在人群中扫过去,每个人都看起来心情沉重。

隐约间斑好像看到了柱间,就站在一栋铁匠铺的木桩后面,但是再等斑定睛看去,那里并没有人。谈不上日有所思,斑只是觉得奇怪,刚才那一幕看起来像极了他在纳落森林第一次见到柱间的模样,柱间也是像刚才那样站在树干后面,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斑觉得要不是自己小时候天资过人定力十足,不然会被他吓上一大跳。

走出了城门,一声号令之下,骑士们唤起马儿一路狂奔,他们需要早日赶赴战场。

到了这个时候,斑才明白那三年到底带给他们是什么。是根本无惧于在天气恶劣的情况下赶路,不管那疾风骤雨从他们盔甲的间隙中漏进衣服里,也无惧于啃食干涩无味的干粮,跟随他们的后备粮食相当充足。想当初,他们是连坐骑都没有的。


第三战线的战况并不复杂,他们需要紧紧看守每一处关隘赶走想要入侵的蛮人,每次进攻都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斑的精神几乎总是都是紧绷着的,丝毫不敢松懈,因为那样极有可能送命。

蛮人们虽然身材矮小,但是他们的力量强大,抡起一拳能将马匹打翻。所以每一次面对蛮人,骑士们丝毫占不到任何优势。

让斑感到更为惊讶的是,他们的支团长不愿意让那些远远赶来的法师助他们一臂之力,私底下有人说他对法师带有强烈的偏见,认为法师们带来的只有灾难诅咒,根本帮不了任何的忙。斑实在没想到几百年的今天还有人歧视法师,也许他在成为骑士之前一定没有去过尹歌城。

于是在抵御几次蛮人的攻击之后,斑晚上离开阵地来到附近法师们聚集之处,表达他、还有其他一些骑士的看法。


他们并不排斥法师,只是无奈必须听从命令,同时感谢他们即便如此都没有选择离开。法师们只是笑笑,他们遗憾自己不能给予各种帮助。

“会有这个机会!”斑这么说着,有个法师突然在他的身边倒了下来。

其他法师见怪不怪,他们将这法师扶起,轻声询问他伤口在哪里。斑终于亲眼看到所谓的预言降临,这法师被撩开袖子下,手臂上生生裂开一个伤口,深到见骨,血从伤口旁涌了出来。他身旁的另一名法师拿出一个药瓶晃了晃,白色晶莹的液体留了出来,落在伤口上,而伤口又很神奇的愈合了。

伤口愈合的很快,有法师对斑说:“但还是很痛的。”

斑点头,然后他听到那法师说,“骑士团的支团长很快会离开我们。”斑眯起了眼睛。


果然,不久之后他们支团长就丢下一切骑着马跑了,似乎是压力太大。骑士团不能群龙无首,众人一致同意推举斑来号令他们,毕竟斑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只有他一个人敢在支团长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找法师,其他人尽管提议,却没有人敢跨出第一步。

而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纳了法师们,法师们派了一位代表过来,他带着宽大的兜帽,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下面,只能看到他微笑时勾起的嘴角。斑与他握手的时候,总觉得那宽厚又温暖的手掌带给他奇妙的熟悉之感,他们大概在哪里见过,斑想不起来,但斑可以确定,一定不是那位当年将他送去德尔林城的车夫。

有了法师们的助阵,第三战线很快全面胜利,蛮人们都往北方逃去,他们收窄了战线,与第二战线的骑士团会和。那些骑士听到支团长居然不战而逃的时候,骑士们都很愤慨,却同时又赞扬斑的能力,迟早有一天他能升格为支团长,哪怕现在只不过是暂代。


有了第三战线的骑士和法师们的支援,第二战线也很快迎来胜利,但是一条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们根本无法开心起来。第一战线崩溃,蛮人们朝东又入侵了几十里地,他们抢掠屠杀了好几个村庄,包括坎诺瓦镇。

听到这条消息斑愣在原地,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执着于要成为一名骑士。他想像父亲那样英勇强大,可以保护他的亲人,保护整个坎诺瓦镇。斑也想这样,想要保护他的家族,想要保护他那美丽的故乡。

但是,来不及了。


作为一名骑士,他的精神力已经被锻炼的相当强大,可面对如此噩耗,斑当然无法像从前那般神采奕奕,他现在很想舍下一切骑马赶回坎诺瓦镇,但他是一名骑士,他必须听从命令。

之前与他接洽的法师来找斑的时候送来一只装了两枚晶石的瓶子,那法师说这些晶石可以调解人的心情,而且还宽慰斑,也许一切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悲观。

躺在斑手中的玻璃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两枚晶石透着不同的光泽,随着角度的不同,显现的颜色会随之改变。斑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是好一些了,他抬头想要感谢那位法师,但那法师却已经不见了。

斑把瓶子收进衣服里,靠近心脏的地方。


终于,等他们重新与第一战线会和后,得知斑的故乡遭逢变故,骑士团团长允许斑临时脱队,回去故乡寻找他的家人。

斑心中虽感到意外,但还是没有拒绝,他单枪匹马,一路上两次遇到好几个落单的蛮人,但是斑都顺利逃脱。他必须回到坎诺瓦镇,他一定要回去。

只不过,斑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的心情再一次回到家乡。

眼前的风景越来越熟悉,他记得自己是从这条路离开的坎诺瓦镇,但是当他回到家乡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

原本富饶美丽的坎诺瓦镇变成了被大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周围都是黑漆漆被烧尽的木头,斑下了马,他意识到自己站在镇口,但是眼前没有路。

那个充斥着斑整个年少时光的城镇,那个有着面包香味的街道,摆着鲜艳水果的摊位,还有斑的家,今天不复存在。


(9)

斑牵着马走到纳落森林的入口,他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往里走。

其实在回来的一路上,斑心里总是抱着侥幸,他知道纳落森林里有柱间,而柱间是神明!神明应该保佑希斯鲁伊大陆上的子民!

斑将他的马拴在入口处的树干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马脖子,希望自己再走出森林的时候,它还活着。

随后,斑一头扎进了森林之中。


这里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也没有被蛮人粗鲁摧残过的样子,这里的树干依旧粗壮,脚底的灌木也依然茂盛。

斑熟门熟路地来到当年他与柱间约定见面的那截树干旁,他忽然觉得以前看起来爬上去都有些费劲的树干,此时在他面前却显得不足为奇了,他只要轻轻一跳就能站上去。

就在斑还在为此感慨愣神之际,他身后传来让他瞬间感到安心的声音,“那是因为你长大了,斑。”

斑回过头去,他看到这座森林的神明正朝他走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站在树干旁边。

“柱间。”斑露出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斑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他不会兴冲冲地跑过去,或者询问柱间,最近在森林里有什么好玩的。

斑摘下头盔抱在腰侧,笑容之后神情则沉重下来,“坎诺瓦镇……”

柱间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个对待成年男人的语气,说:“西方的入侵者来得太快,镇上的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从、你从外面回来,应该都看到了。”

斑闭上眼睛,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的所见所闻能够让他不用费劲就能想象得到坎诺瓦镇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他却不敢想。

“那我的弟弟……”斑的声音轻了下去,“你可是这里的神明!”但是斑知道这不能怪柱间,柱间只是森林的神明,自己根本无权苛责他去保护平民。


“我带你去见他。”柱间这么说道。

好像有点儿太过突然,斑的手指紧了紧,他点头说:“好。”他走在柱间的身侧,气氛异常沉重,从来没有想过再一次回到这里却是如此惨痛的结果,沉默着似乎连每一次呼吸都让斑的胸口跟着发紧。

他们走过两棵参天古树,柱间突然说,“斑,你长大了。”

斑回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有你高。”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斑心想自己还能跟柱间比试一下,当然他不认为自己能赢过神明。

“不过你比泉奈高一点儿。”柱间这么说道。

斑面色一沉。


下一秒,一个黑影朝斑蹿了过来,他下意识想要挡开,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发现这个黑影似乎是个熟悉的人,再等他把眼前的画面看清楚时,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哥哥!”是泉奈的声音,但是又与以前不一样,斑自己的声音当然也不一样,他们都比儿时更厚重了。

“是……泉奈?”斑虽然看清了来人,却不敢确定,他心里还认定了整个坎诺瓦镇的人都已经丧命了!

泉奈抱着斑,冷冰冰的盔甲无法阻隔他们俩的距离,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什么都没有缺,头发还挺长,松松垮垮地扎了个小辫儿。

斑伸手搂着弟弟,他说:“我几乎以为你们都……”

倒是柱间在旁边笑了起来,“所以你刚才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斑见到了镇子上的其他人,但没有见到他的父母。柱间和泉奈这才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在最近几年中,西方的蛮人总是来滋扰他们,他们的父亲便是因为与蛮人的战斗中离世的,而他们的母亲受了刺激,同一年的冬天也去世了。整个坎诺瓦镇上的男人因此死去了好几人,但是他们都是光荣的,他们是为了保护整个镇子而死去,荣誉会降临在他们的身上。但也因为如此,他们不得不躲到森林里来,那些蛮人似乎对森林不感兴趣,所以他们没有进来。

森林里的日子当然不太好过,没有面包也没有果酒,男人们每天都要巡逻,以防有猛兽前来攻击他们,可好在不怎么下雨,也没有那些蛮横凶残的蛮人。

斑对镇民们说,骑士团已经出征,假以时日胜利就会降临在我们的身边,从前安定富饶的日子会重新来到。

听到斑的话,镇民们也都松了口气。


斑转身对柱间说,“谢谢你收留了他们。”

柱间坐在斑的斜对面,双手交握朝斑笑笑,“我是神明,如若这都不愿收留,那我怎么能做你的神明。”

“但还是要感谢你。”斑说道。

他们坐在树林当中,地上的灌木少了很多,看来是专门开辟出来供他们在这里生活的,却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又生活了多久。斑暂时无法给予他们承诺,他不知道赶走蛮人还需要多少时间,但至少这一天斑觉得不会太遥远。


泉奈坐在另一边看着斑,他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想要抱住斑,但是刚靠近过去,泉奈的脑门撞在了斑的左肩护甲上。

另一边的柱间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兄弟两人齐齐瞪了过去。

但泉奈还是搂住斑,“哥哥是不是还要走的?”

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只是暂时获得回来的权利,战争还未结束,我不能离开骑士团。”

“我知道……”泉奈吸了吸鼻子,“那么战争结束后哥哥就能回来吗?”

斑心想,让泉奈一个人待在这里,还有整个镇子的人,泉奈才几岁?不,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他们需要肩负这样的责任。


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泉奈见状,却笑了起来,“那等哥哥从德尔林城回来之后,一定要跟我说说哥哥你这些年的故事啊……”

“好,我一定跟你说。”斑说道,“对了,我写给你们的信收到了吗?”

泉奈点点头,他靠在斑的身上,说:“我连回信都写好了!可是总没有等到去德尔林城的商队,后来……”

他们兄弟俩靠在一起,恨不得把分开这好几年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一遍,即便是柱间都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尽管事后斑心想,他的神明,柱间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的。


斑在纳落森林只逗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要与骑士团汇合,因为战役还未结束。

柱间带着泉奈一路将斑送到了森林入口,斑发现他的马儿安然无事好好地守在那里,于是他喂了不少从森林里摘来的牧草喂给自己的坐骑。

“那么我走了。”斑骑上了他的坐骑,将那泛着凛凛冷光的头盔戴上。

泉奈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又朝斑挥了挥手,“哥哥你要小心,保护自己!”

斑揉乱了泉奈的头发,只是看了一眼柱间,道:“走了!”

还有时间,还有很多时间,待到战役的结束,他们就有长长久久的时间来诉说这几年他们所看到的风景,不必急于一时。


(10)

斑与骑士团汇合之后,听到一条好消息,和一条坏消息。

好消息是,骑士团联合法师和剑士将西方的入侵者们重新驱逐在第一战线内,他们继续西进就能将蛮人们赶回黑山中。

坏消息是,蛮人们又一次联合了北方的巨人,这次似乎有两个巨人混在其中,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遇到。

不少人为此愤愤不满,巨人们明明行动迟缓,却还是要与蛮人们参合到一起。与他们坐在一起的法师们却说,那时因为巨人们听到了消息,他们知道能打赢他们的战神已经死去很久了,所以他们现在根本不用畏惧人类。

听到这话,有的骑士发出一声厌恶的声响。


眼下不管是什么职业,骑士也好法师也好剑士也好,大家都乱糟糟地混坐在一起,谁与谁都没有分得那么清楚,年轻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偏见歧视。特别是斑回来之后,很多人都特别欢迎他,他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呼他过去,很多人都关心斑的家乡,在听闻振民们安然无事之后也替他松了口气。当然,一旦侦察骑士带回蛮人们入侵的消息,每个人都很有纪律地准备迎战,丝毫不会松懈,以免好不容易赢来的局面而再一次倒向另一方。

诚然任何人心中都有信念,认定了胜利一定站在人类这边,但是心底似乎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可能缺一位像战神那样战无不胜的骑士,也缺少一位像先知那样能得到胜利的预言。

战役的最终一场,终于来临。


蛮人们联合的巨人赶到了战场,即便隔了很远,站在缓坡上的骑士们都能看到高不可攀的巨人,尽管只有两个巨人,可他们的嘶吼能传到几里地之外的人类耳中。

每个人的神情都相当严峻,斑也是如此,他知道眼前只有一场必须要打赢的仗,他们没有退路,身后是他们必须保护的地方。斑想到了美丽的坎诺瓦镇,想到了镇上的镇民们,想到了他的家族,他的弟弟,还有那纳落森林,想到了柱间。

为了这美丽的一切,为了心上的人。

在斑看到远处骑士团团长的号令,他拔出佩剑指向太阳,高喊着,率先冲下了缓坡。

他的身后,骑士团的其他骑士也与他一起,坐骑踩着口号的节拍,朝他们的敌人冲了过去。


蛮人的尖叫声混在巨人的嘶吼声中,斑所带领的小分队从南线突入,将其中一个巨人分割出来,法师们紧跟而上,他们的火焰可以暂时压制巨人的行动,以免巨人的攻击给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但他们终需要压制住巨人的行动,眼下那群麻烦的蛮人们围在巨人的周边,成为他们最大的阻碍,让他们无法靠近巨人。

斑在外围绕了一圈,眼见局势僵持,斑心想一定要做点什么……他突然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直直朝巨人的方向而去,而蛮人们见状也朝他扑来,就在此时,不知哪位法师降下烈焰炙烤在蛮人的身上,蛮人们被火焰烧的嗷嗷直叫四散逃跑,为斑燃出一条通向巨人的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法师与他心意相通,斑打从心底感谢他。

面对斑的只有巨人。巨人早就发现这个行动敏捷的人类,他双手握拳朝斑砸了过来,但动作太慢,斑顺势爬到了他的身上。

斑的坐骑绕着巨人周围在移动,巨人的眼神不好,压根就没有发现斑已经不在坐骑上,他还绕着坐骑原地打转。


斑从未对付过巨人,这甚至是他第一次见到巨人,毫无经验的他现在几乎就像是凭着条件反射在处理眼前的状况。但是斑不是不知道巨人,仔细想想,他在哪里听说过巨人的事情?

斑想了起来,他发出的大笑声甚至震住了周围的蛮人,他提起长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高呼“与信念共存,为荣誉而战!”。

随着银光的闪现,站在战场上的人都听到了巨人的嘶吼,他们看到巨人的脑袋在空中转了个圈,殷红的血液在空中难看地撒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斑轻飘飘地落了地,原来是有法师用漂浮术让他不至于与巨人一起砸在地上,斑在空中扭头看去,只见在不远处一阵兵荒马乱的地方,有个周身围绕根白色法杖的法师面向于他,但法师的脸却被兜帽牢牢遮着,斑能看清他的下半张脸,那微笑着的嘴角似曾相识。斑摸了摸心口,大概是给他那瓶晶石的人。


杀死巨人就像是一个里程碑,斑听到周围的人兴奋地高唱凯歌,局面朝他们这里一边倒来。

有个法师冲到斑的身边,斑发现他是很久以前送自己去德尔林城的那个车夫,法师兴奋地对斑说:“嘿!我要告诉全世界的人,当初是我把你送去德尔林城当一名骑士!”

斑很高兴,他放肆大笑,跟随着骑士团的人向最后一个巨人进发。

蛮人们开始后退,他们大约从来没有想过至今居然人类能够杀死巨人,另一个巨人想要为自己的同伴报仇,只要看见比自己矮小的生物都会抬脚踩去,不管是人类还是蛮人。可现在人类已经不怕巨人,每一名骑士都把巨人当做自己的猎物,想要像斑那样一战成名。不过那名巨人最后死在了法师们的烈焰之中,法师们说他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路收窄战线,蛮人们被赶回到了黑山,正如其名那般,黑山便是西方最有名的黑色山脉。传闻中黑山在很久很久以前却也是片风景秀丽的地方,但是人类发现了山脉中蕴藏着的丰富矿产,永无止境的欲望将整个黑山都给挖空,从此之后,山脉再也生长不出参天的大树,也没有娟秀的花朵,鸟儿不再来这里唱歌,走兽也都纷纷离开,最终山脉变成了今天这番模样,只剩光秃秃的岩石和黑色的泥土,荒凉芜秽,不毛之地。

斑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黑山,这里感觉很不好,在山脉的一头有一处巨大的山洞,蛮人就是从这山洞里出来的。有人说蛮人是以前矿工们被诅咒的后代,但是到底如何就是连蛮人们自己也说不清。


蛮人们已经逃回黑山山脉中,团长与赶来的法师工会会长认为,这一次必须把洞口牢牢封死,否则必定后患无穷。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岩石根本无法阻止蛮人的脚步,只要他们愿意,从里面出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讨论无果,人们以为这世上大概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就好像他们现在都没有一个预言降临到法师的身上。但有一个法师站了出来——事后没人能说出他叫什么名字,知道的人也只说他是个非常出色的法师——他一个人在山洞口升起蓝色的火焰,火焰没有温度,但是一旦触碰就会立即被烧成灰烬。火焰覆盖了整个洞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蓝色火焰上,都没有察觉那施展法术的法师已经悄然消失。

那是一种古老的法术,也不是没有人会,但想要升成如此庞大的火焰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骑士团团长对法师工会的会长说,“我本来以为这次法师没有机会大放光彩。”

后者笑而不语。


一场战役耗时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但胜利的消息却似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大陆,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身为最大的功臣,斑成了被人津津乐道的骑士,他被骑士团团长带在了身边。

团长给了斑一个承诺,不管今后斑是希望成为骑士团支团长还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报酬,只要是他提出来的,自己一定会向教廷提出申请来满足斑的要求。很多人都说斑会成为支团长,可以代替之前那个在战役中临阵脱逃的家伙,而且,若真是如此,那么斑极有可能将会是历史上最年轻的骑士团支团长。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回程路上,斑却对骑士团团长说,“我不去德尔林城了,我要回我的故乡,回到坎诺瓦镇上,那里被战争波及现在一片狼藉,我的家人们在等我回去。”

这绝对是个任性的提议,不管是谁,哪怕是跟着分享喜悦的法师们都觉得这个宇智波斑可能疯了?放着这么好的一次接近荣誉的机会,他却要回故乡?


没有人能明白斑此刻心里的想法,但是斑却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他之所以想要成为骑士,是因为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乡,想要保护家族,保护弟弟,那些在他身边让他根本无法放下的人,就像他的父亲那样,那才是最接近荣誉的方向。他不是为了成为骑士而这么做,只要能保护想要保护的对象,哪怕不是骑士都没关系。

最终骑士团团长同意了斑的请求,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别,斑摘下头盔,将盔甲还给了骑士团,他只牵着自己的马儿和佩剑,然后像整个骑士团行礼。骑士团的所有人都举起了佩剑,连跟在后面的法师们也高举着法杖,在向斑告别。

斑翻身上马,他背对着自己曾经的荣誉,奔向未来。


(11)

坎诺瓦镇还是老样子,断瓦残垣,荒无人烟。

斑马不停蹄来到纳落森林旁,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把坐骑身上的马鞍缰绳给卸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马脖子,感谢它这些年来陪在自己的身边,幸好它没有在战役中牺牲,而现在应该还给它自由。

“去吧。”斑说道。

白马仰头吠叫一声,像是通人性一般,用马鼻子蹭了蹭斑的脸颊,转身跑向远方。

直到看不见白马,斑这才转身进入森林中。


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滞下来,不论是儿时的记忆还是此前回来过,纳落森林依然还是老样子,与脑海中的模样交叠在一起,而现在的斑都已经长大了。

斑还没有走到当初他与柱间约定好要见面的地方,这个森林的主人就已经站在前方等待着他。

手指握紧了佩剑的剑柄,斑快速走了过去,心中也不知在期待什么似的,他的笑容出现得比柱间的还快,甚至恨不得大声嚷嚷,“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他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柱间迎向他走了两步,道:“我还以为至少还要多等几天。”

“不用那么久……”斑摇摇头,他兴致盎然,道:“有法师的帮忙不至于多惨烈,总之,战争胜利了!”


“那么你怎么会回来?”柱间问他,“不用回德尔林城吗?你……的肩章呢?”

斑只是耸耸肩,“我不做骑士了,骑士团同意我回来,我不想离开这里了。”

柱间没有再追问缘由,“我还以为你偷偷跑回来的,好像骑士团的规章挺严格的吧?不过如果擅自脱团会怎么样?”

“会上通缉令。”斑这么说道,他也是从其他骑士那里听来,骑士团的人已经发布对之前那个逃跑的支团长的通缉令了。

“我可不希望你上通缉令。”柱间转过身来,带着斑往森林里头走去。


再看到斑的时候,镇民们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哪怕是躲在这里,他们似乎都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胜利了。

这次没有盔甲,泉奈跑过来一头扎进斑的怀抱,将斑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斑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一切终于回归正确道路的感觉,这种心情让他感到畅快,让他兜了一大圈,但好在他找到了答案。

镇民们围在斑的身边问他战争的事情,他挑挑拣拣说了一些,当然没有放过他杀死一个巨人的细节,周围的人发出了欢呼,泉奈更是自豪,他嘿嘿笑着,说:“这是我哥哥,就是这么厉害。”

但是胜利的喜悦无法延续太久,当第一个人谈论起他们的未来时,悲伤的情绪就像疫病一般蔓延开来,他们的镇子已经没有了。


“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男人们站在一旁抱着双臂,脸上满是无可奈何,女人们有的相互靠在一起,有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全都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斑的身上,好像他是救世主,就像斑在战场上的英勇无敌那般,现在是来拯救坎诺瓦镇的。

斑站了起来,说:“镇子没了我们可以重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但是有个男人消极地说,“我们没有工具!废墟都没有清理,想要重建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又有男人指着柱间,说:“他不是神明吗?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感谢神明的收留,但是神明不能帮我们重建家园吗?”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斑的身上挪到柱间的身上。

一开始若非泉奈一口咬定说这个男人是森林的神明,并且在神明的帮助下拿来丰厚的果实给他们填饱肚子,还让他们在森林中躲避蛮人迫害,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个看起来和蔼却又有点儿土气的男人竟然真的是神明。躲在森林时的日子还算好过,至少没有战争,可现在他们要离开森林,没有了伸手就能吃到美味果实的日子,反倒让他们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毕竟人类总是容易习惯于一个生活,又耽溺于一个生活。

听到他们的话,柱间微笑道:“我只是森林的神明,你们离开森林的话我就帮不了你们了,还是说……难道你们想永远躲在这里吗?”

这当然不是,当初泉奈带着整个镇子的人跑来避难的时候,说好的等战争结束之后就会离开森林。


“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男人们气馁地说着,“出去的话没有吃的,也没有重建家园的材料!更加没有工具!没有!”

“工具我们可以去隔壁镇子去换,那里的人已经开始重建村庄了!”斑突然说道,“我之前刚从那里回来!”

镇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看向他,“可是我们拿什么换?”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恐怕森林里摘来的果实连斧子的木把柄都换不过来。

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子,说:“我这里有晶石,这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我想他们愿意要这个相对有些价值的东西,他们可以与商队再去换更多的东西。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商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到我们的镇子来!”

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想来想去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有老者还走过来握着斑的手,感谢他、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家族,为镇子做出的贡献。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工作,他们需要整理废墟,重新修缮镇子。

“我们需要材料!”

“纳落森林不是有足够多的木材吗?”

“我们还是要暂时住在森林里,这里还有食物!”

“等田地重新修缮好之后,我们就能种麦子了!”

“可我们不该问问神明吗?森林是他的……”


包括斑,大家都看着柱间。

柱间干咳了一声,“嗯……你们需要的话,可以砍伐这座森林的树木,我想森林边缘的树木足够你们重建自己的家园。森林依旧欢迎你们,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照样来这里采集果实来填饱肚子,但是不要走得太深,以免你们迷路。”

大家一阵欢呼,斑朝柱间看了过去,动了动嘴唇,在说:“谢谢。”

“那么我们——”斑开口说道,镇民们都看着他,现在,每个人都把斑当做了英雄那样,只要他说话,所有人都会伸长了脖子朝他看去。

“先等等。”柱间突然打断斑的话,“纳落森林可以提供你们所需,但是,我需要一个代价。”


霎时之间,周围一片安静,镇民们坐在地上的,坐在树根上的,都朝柱间看去。森林不是他们种植的,他们岂能不稼不穑肆意获取森林的树木,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都必须等价交换。

“你想要什么?”斑问他,而现在似乎能与柱间对等说话的人,也只有他了。

柱间说:“我想要一个人,陪我永远待在森林里,永远不能离开我半步,这样森林里的所有树木才能为你们所用。”

听到这话,振民们脸色都变了变,他们看向了斑,用一个人的一生去换来坎诺瓦镇未来的繁荣富饶,似乎并不过分,可是对于那个被当做代价的人来说,那付出的就太大了,太自私了。


谁能愿意站出来?男人们都站在一边不说话,老者有心无力,孩子们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中,刚才还在自信满满计划着该怎么做的人们此刻都缄口不言,谁也不想把自己一生的自由就交代在纳落森林里。

斑看了看周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紧紧拽着他衣服的泉奈,又看了一眼森林边缘,那透着阳光的外面本是美丽丰饶的地方,是斑一心保护的地方。

斑收回视线,他忽然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柱间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也有些明白,自己一路驰骋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斑朝柱间跨去一步,说:“那么就我吧。”

他听到身后有人倒抽一口气,又听到弟弟喊了一声“不行!”。可斑知道这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这是最好的答案。


很多事情像是走马灯般在斑的面前晃了过去。他记得镇子上有一家好吃的面包店,面包店的老板正握着他的手表达感谢;隔壁住着的一位老者在斑的小时候送给他好吃的糖果,现在正对他说感谢他的家族为镇子做出的一切;以前那个拿着木剑到处晃悠的小男孩,今日一晃长那么大了,他什么都没说,沉稳的脸上带着一丝崇敬,他伸手拍了拍斑的胳膊,带着自己的妻女离开了森林。

最后是泉奈,以前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现在正抱着斑死活不肯撒手,说话间甚至带着哭腔。

“哥哥你才回来!凭什么啊!”泉奈双手攥着斑的衣服,“我不同意,不如换我去,然后我偷偷地跑出来!”

“泉奈……”斑心想,他也不愿意就此又离开弟弟,但是柱间的目光让他明白答案只有自己。


“这话我听到了哦……不要欺骗神明……”柱间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他给了很多时间让斑与大家一一道别,或者说他等了太久,这点时间反而不必在乎。

泉奈回头瞪着柱间,他声音颤抖着问:“为什么必须是哥哥,为什么?”

柱间却说:“我没有指定谁,这是你哥哥的选择。”

文字游戏,兄弟俩心里齐齐想道。

柱间耸耸肩,他什么也没有说。


斑拍了拍泉奈的后背,说:“泉奈,你长大了……你要明白,我就像我们的父亲那样,一切都是为了坎诺瓦镇。”

儿时想的太过简单,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坎诺瓦镇去德尔林城成为一名骑士,认定了骑士就是最威风英勇的人,能做所有的事情,可事实上,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他决定做什么样的事情,与他的身份职业甚至年龄都没有关系。

“但是……”泉奈的脑袋重新埋在斑的怀抱中,“我们分开好久了……”

当然舍不得,斑也是这么想,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柱间,而柱间则就站在他的身边,朝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中闪亮的东西似乎给了他一股安定的感觉,让斑觉得其实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

柱间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泉奈你要是想你的哥哥,每年的丰收节你可以到森林边缘来等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


泉奈一听,他抬头看着柱间,“真的吗?真的吗?”

柱间点头道:“神明从来都不骗人……现在可以松开你的哥哥了吗?”

但是泉奈依然对斑恋恋不舍,镇民们一一向斑道别而离开森林,然后是他的族人,最后剩下泉奈。泉奈也终于松开手,他揉了揉眼睛,“那么说定了,每年的丰收节……”

“嗯。”斑点头,“我也不会骗你。”

柱间说:“走吧。”

他们就此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而去。


斑跟着柱间朝森林深处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第一次回头他朝泉奈摆手,第二次回头看到的是泉奈的背影在树林间若隐若现,第三次回头则什么也看不到了,重复着的只有高大的树木在他的身后好像堵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眼前的森林比刚才他们待的地方长势更为茂盛,脚下是盘根错节藤蔓枝芽,甚至有些无从落脚。斑跟随柱间一路前行却似乎并无什么困难之处,反倒是走得十分顺畅,他并不担忧柱间会带他去哪里,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但这种信任感却又与其他的不一样,像是独一份的那一个,斑到了现在才意识到。

斑走到柱间的身边,问:“你早知道我会站出来?”

柱间温和地说:“也不算早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会。”


斑又问,“如果站出来的不是我?你怎么办?”

“我也不会失望。”柱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会放走那个人,感谢他的勇敢和坚强,之后我会留在森林里,就这么看看你,看你与其他人一起重建坎诺瓦镇,我想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你看,非得是我,柱间,你早就计划好了。”斑指着他说,“你就知道是我。”

话说完,斑自己却明白过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的答案是什么,柱间岂会不知道,原因似乎都不用多问,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站出来保护坎诺瓦镇一样,他也一定会选择站在柱间的身边。

而柱间伸手抓住斑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说:“我没有计划,这一切都是刚好而已,斑,这与以前不一样的,你自己也能感觉到……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下意识地说出一句“信”,斑再去看柱间的神情,比起刚才的那份高兴,又多了一点自信的样子。只是斑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不过没关系,斑心想,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以后可以慢慢来问。

“那么……”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柱间缓缓地说来,“总之去哪儿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先听我说个故事吗?”

斑看着他,“当然能,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树林之间是阳光落下斑驳的光影,他们继续朝里头走去。


没有关系,他们拥有很多很多时间,多到足以,弥补他们分别很久很久的时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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