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小祖宗又把老祖宗的雕像打坏了

你是我隐藏在伟大友谊之下,无望的爱人。

【柱斑】NOTTURNO(0-10)完

——你所拥有的人生就是你喜欢的生活吗?我希望你有。


(0)
很久没有回祖宅,这几天宇智波斑除了出门工作,其余时间基本待在屋中闭门不出。
一周前他辞任了当地广播电视台台长的职务,转而去到广播频道做起深夜节目的主播,就此与他父亲闹翻,不,应该说与整个家族都闹翻。
叔叔伯伯们每天都会过来找斑谈心,言语中希望他能收回辞任信继续留在台长这个职位上,他的父亲也总是拿家族利益和声望向他施压,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时不时说上两句,但斑没有答应。
以斑现在的年龄来说,这是他的个人职业选择旁人无可指摘,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俗话说佛也只能忍三次,斑能意识到他的父亲对他已经忍到了极致。
一大早斑睡醒时就有些心神不宁,见到宇智波镜的时候心里更是暗叫不好。
镜告诉他,他的父亲和叔伯们商量着打算将斑关在家里,还要没收他的手机、电脑等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工具,什么时候斑同意回去复职什么时候还他自由。镜说,“现在快点收拾东西吧,一会儿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约莫头一次斑感觉到什么叫做狼狈,斑胡乱地收拾了几件衣服,与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一同塞进自己的手提箱里,在镜的帮助下翻窗离开了祖宅。这件事若是让他的弟弟知道了,一定会羡慕地说好刺激啊也想翻一次看看!

斑心想,是有点刺激。

(1)
因为信用卡和银行卡都被他的父亲冻结,斑手头的现金不多,加之从镜那儿借来的钱,让他不得不在小旅馆里先住上几天,等拿到了当月的工资且还了镜的钱之后,这才能去租房。
这几天他的父亲都没有来找过他,镜那儿也没有反馈,好似整个家族都已经不管他,他想离开,那离开便是,如果想回来,就必须听话。
无奈之中倒是透露着一点轻松。

没多久斑看中距离工作地点不远处的一排密集型公寓楼,他找到附近一家房屋中介,好不容易找到一户房租合理并且同意押一付三,斑想早点租下来。
但是,斑看到那个冒冒失失的中介人员,总觉得这人不靠谱,尤其是当斑第二天来到约定的公寓楼大门口,硬生生等了对方将近50分钟的时间,这位年轻的中介才姗姗来迟,让斑大为光火。
而他的预感也总是很准。

上了楼的年轻中介只是说了一句抱歉,就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为他找这所符合他条件的公寓花了多少多少时间,恨不得把只是纯粹的本职工作说成了丰功伟绩。
斑没有说话,跟着中介来到这栋公寓楼九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前停住,然后按下了门铃。光是看着大门斑就觉得这不太像是出租房,更别说中介曾介绍过出租房里还有其他同住人。
打开门的是个男人,斑目测年纪与自己差不多,身高比自己高那么一点儿。而对方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些惊讶,但还是面带微笑问道:“请问二位找谁?”

年轻中介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闯,嘴里还念叨说:“○○太太呢?不是说好这时候带租客看房子吗?怎么她不在吗?”
男子抬手拦住中介,忙道:“我想你们找错了,这是我的私人公寓,我并没有挂房出租。”
“怎么可能!”中介很不耐烦,“地址就是这里!你不要糊弄人!○○太太呢?你把她怎么了?!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啊!”
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我认为你应该联系这位房东太太重新核实一下地址。”
看着中介那不依不饶的模样,斑这回自然站在男子这边,严厉地要求他重新联系房东。

趁着中介打电话的时候,斑带着无奈的心情给男子道歉,好在这男子没有选择报警,却也没有关上门,是想要与他一起等待一个结果。
然而不是一个好结果,中介的确搞错了地址,但是,那位房东太太也不想把房子租给斑了,除非斑愿意再多加一点儿房租。
斑没有同意,因为那已经超出他现在能拿出可用现金的范畴,况且他不爽对方如此坐地涨价,加之这个不着边际的中介让他非常不满,所以斑当场拒绝。
大概是没有谈成这笔买卖,中介也不爽了起来,他朝斑道:“没钱就别租房子,看你穿着人模人样,怎么那么穷酸。”
斑指着中介的鼻子,严厉地说道:“你等着,我一定投诉你。”

然而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斑却要重新计划接下来的生活,。
他总不能一直住在旅馆里,他手里的钱也禁不起这么耗。偶尔想想,也许他的父亲猜到他有这一天所以才没有来找他?认为他会乖乖回去?
看着中介气呼呼地乘电梯离开,斑调整了一下心情开始想对策,亦或是在平时抽出时间来做兼职赚钱也可以,转念一想要是别人知道他放着堂堂台长不干,转而去做个小小的广播主播,平时还要去做兼职赚钱,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可斑就是愿意做这个选择。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斑突然被那个全程看热闹的男子叫住了,他问:“你在租房子吗?事实上我这里有一间空房,你有兴趣看看吗?”

换做平时,斑一定会更多思考一番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又或是认为能有如此笑容的男人看起来不是坏人,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斑与他从前素未谋面,站在眼前的对他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个陌生人,要是平常人可能就委婉地拒绝。
但斑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点头下来,并在进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位中介的电话拉黑。
那男人拿来一双拖鞋,并且自我介绍道:“我叫千手柱间,是附近银行的副行长。”
斑放下行李箱,“宇智波斑,夜间广播节目的主播。”
“噢!你是去附近电视台上班的吗?”
“对……”

千手柱间的公寓是两室两厅,面积不到80㎡,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一个人住太大了。以前他与自己的弟弟一起生活,那间空房间就是他弟弟的。后来弟弟出国工作,房间没人住,他的弟弟因此时常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把房间租出去,能赚一点房租又没什么不好。
斑说,“我弟弟也在国外。”倒是挺巧的。
房间约莫不到10㎡,两面墙上都有窗户,所以采光倒是很好。靠墙的单人床是四尺宽,盖着一层透明的塑料遮罩,看床铺倒是还挺干净。抽屉式衣柜和写字台顺着窗台下摆放,以及另外一边的书橱,也就这么些家具,所以房间看起来挺空的。
这足够了,斑心想。

斑转身看着靠在房门上等待结果的柱间,问道:“房租怎么算?”
柱间问,“那位房东太太开你多少?我给你打个对折,月结,你先住着好了。”
斑忍不住想问柱间是不是做慈善的,这么便宜的房租不说还愿意让他先住着,说:“但我付得起三个月的房租。”
“我不是看低你的意思。”柱间连忙解释,“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份房租,只是看你好像急着想要租这里的房间,是因为距离电视台近吧?而且你拿着行李箱过来的,看来应该是很想当天入住……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其实都被猜准了,可能因为眼前这人的语气很是温润平和,斑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他说:“的确,但是我还是会把这三个月的房租先给你。”
柱间摆手,笑说:“那么之后就看你方便,满意的话可以直接住下。”

的确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斑心想,这个房间已经超出了他的心里预期,哪怕房租再贵一点都没问题。
他不至于会让自己过得有多窘迫,但不管什么环境他也都能适应。只是这次出来得太着急,一切都还没有计划好,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眼下是他所能办到的好方法,不必劳烦朋友亦或是跑去广电大楼过日子,尽管广电大楼的设备相当完善。
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并且在斑的坚持之下,柱间找了一位他的律师朋友,要来了一份房屋租赁合同的模板,草草地拟定了一下租房合同,虽然不管怎么说着看起来都很草率,但是有了这份合同,斑住得也能更踏实些。
拿着合同,斑还是忍不住问柱间,“你为什么会突然租房间给我?”
柱间也有点困惑的样子,他挠了挠头发,“因为你需要不是吗?我也正好有一间空屋子。”

答案再简单不过,而且柱间也说的理所当然,斑便不再追问。
斑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被妥帖折叠好放入衣柜里,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有序地放在了写字台上,行李箱被斑放在了靠墙的角落里。而此时,柱间在给他准备洗漱用品,这些他都有一套崭新的,好像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就是等着今天有人来租这间屋子。
环顾四周是陌生的环境,站在窗台眺望远处看到的也是从未见过的风景,虽说这里距离工作的广电大楼并不远,偏偏角度问题在这里却看不到,斑有些可惜。除此之外,心中竟隐隐有些兴奋,原因可能是以前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却也跟年纪无关。
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放在盥洗室架子上,与自己的放在并排,好像有点奇怪。柱间心想,还是应该单独整理出格子来,把那位租客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今后的生活肯定不一样,柱间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期待。

“你在笑什么?”斑站在盥洗室门口手扶着门框朝里张望,看到柱间一个人乐滋滋地放着东西还在笑。
柱间看到斑,指着与他等身高的柜子说,“这是你的。”
“多谢。”斑点头,说:“我要去上班了。”
“啊!你稍等,我去拿备份钥匙给你。”说着柱间走到客厅的壁橱前,拿出一个方盒子,然后对斑说,“这是你的房门钥匙,这是大门钥匙,这是楼下门禁卡,这是备用门禁卡,还有这个是信箱的钥匙,我看看还有什么……”
“没有了。”斑接过这串钥匙,“我会很晚回来,尽量不会吵到你,不过先跟你道个歉。”
柱间笑着说,“没关系,既然今后我们要同居……不是,我是说同住在一起,这些事情我都不能接受的话,又岂会出租房间?你放心吧。”

斑把钥匙揣进兜里,拿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这就去上班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从未想到自己租一间屋子都会发生那么多戏剧性的事情。不过,对别人而言自己辞任台长这件事,也会认为不可思议吧。
斑拿出手机,打了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名女性亲切的声音,斑说:“对,我要投诉。”
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就算现在他的生活看来窘迫,可这是他所选择的,他甘之如饴。
而且,所谓的窘迫,不过是别人看来。斑却觉得,此时的天空,比从前的还要高。

(2)
工作的广电大楼距离公寓只有两个街区,与之前他暂住的小旅馆差不多远,所以斑是步行上下班。谁让他的车钥匙被他的父亲给没收了呢?偶尔想到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被父亲左右人生,斑都要忍不住叹气。
走到大楼楼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昏黄了大半,夕阳被鳞萃比栉的高楼挡去不少光芒,已经入秋的天气,时不时就刮来一阵冷风。
这时候的广电大楼依然灯火通明,站在入口处的保安见到斑过来,依然朝他打招呼,“台长,晚上好。”
斑看了他一眼,平日里总是吝啬的笑容此时小小的展露了一下,说:“晚上好,我已经不是台长了。”
保安有些发懵,脸马上红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斑已经走进了大楼里,保安无奈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斑须得先到编导的办公室拿稿子,每日晚上的节目都有一个主题, 稿件自然是早就写好的,不过编导的意思也是同意斑自由发挥,而且斑时常会这么做,编导并无异议,更别说斑的自由发挥还常常令人惊艳。
做了一周的节目,小编导见到斑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她把晚上的稿子递了上来,还有些怯生生地说,“斑、斑前辈,要是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我一晚上都会在……”
“你做完了事情就下班吧。”斑这么说道,“你的稿子一直都没有问题,放心好了。”
说完,斑将稿子放在办公室角落一处靠窗单独的办公桌上,给自己泡了杯茶,这就看了起来。

好几位编导越过挡板偷偷朝斑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就算斑已经到他们广播频道工作了快一周的时间,他们还是无从消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宇智波家族在他们当地就比较有名,家中不少人都是在传媒业赫赫有名的大拿,但大抵都是在纸媒或是网络媒体平台有所建树,在广播电视领域反倒无人涉猎。直到斑进入电视台工作,宛如众望所归,所有人都期盼着他能建功立事。
当然斑也不负众望,他从编导助理开始做起,一路成长坐到了台长的位置,也同时将这家当地差点面临破产的广播电视台,一跃成为今时今日全国闻名,旗下各个频道的节目深入人心。从斑被推上高层管理那里开始,斑就大刀阔斧地进行内部改革,重建集团,所有的成绩都与他一个人有关。可就是这样,斑离开了台长的职务,坐在了这里。

办公室原来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沙发,现在变成了斑办公的地方,那办公桌椅还是之前从仓库里搬过来的,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搬来的时候保洁人员因为有工作要忙迟迟未来,斑索性自己挽起袖子开始擦拭,把周围一干总编、编导给吓得不轻,纷纷冲上来帮忙擦拭,结果被斑一句“你们都没有工作要做的吗?”说得纷做鸟兽散。
很多编导都以为是不是上层出了什么事情把斑给架空了,所以斑才一怒之下跑来做个主播。可就在这段时间里,不管从集团老总还是暂代台长,全都跑来恳请斑回去做台长,但全都被斑婉拒。
越来越多的人疑惑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台长不做,只是没人敢问。

斑现在主持的节目从深夜23点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2点。
在斑接手节目之前,这节目的名字已经被写在该频道总编的被砍名单之列,这一年里该节目的收听率连续几个月垫底,一来播送时间太晚,二来节目的内容略显空泛。节目内容以观众投稿的心情故事为主题,配合播放各种音乐为辅助,算是一档用以抒发心情的故事演绎广播节目。
这档节目用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的选择,原节目企划也是如此设定,但后来前任主播也说自己能力不足,把这档节目给做砸了。此前节目放出将要停播的消息,还有不少观众留言表示希望不要停播,只是停播虽可惜,可不停播却是鸡肋,就在此时,斑接档了。
很多人并不意外在斑来主持这档节目之后,节目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没有想到播送到第三天后,在节目官方留言平台下,粉丝的数量突然激增,有很多人留言表示节目没有被砍很高兴,更高兴来了一位这么优秀的主播,更希冀节目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编导看到这些留言都快吓出毛病出来,让他们的台长在这么一个深夜节目长久地做下去?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每天晚上在给你们讲故事的人是谁啊!怎么可能一直给你们做这档节目?可斑到底会做多久,编导们心里没有一个有底的,光说台长来感受基层生活也不会有人相信啊!
而斑每天也总是按时来上班拿稿,之后便坐在那里看稿子,距离节目开始之前两个多小时会去大楼内的餐厅解决晚饭。广电大楼内部所有设备一应俱全,除了没有公共澡堂之外,员工就是在大楼里过日子都没问题。这餐厅坐落于大楼的第24层,靠着落地窗户一排可以看到这座城市很远的边际线。

斑来到餐厅的时候这里依然有不少前来饱餐一顿的员工,他们见到斑都会前来打招呼,也尽可能地不把“台长”这两个字说漏嘴。看着他们这样小心的模样,斑觉得还挺好玩的。
买了一份员工餐,撒上黑芝麻的米饭加两块猪排,淋上甜辣酱和色拉酱,周围配以有机花菜和生菜,以及两颗小番茄点缀,一碗热腾腾的海带汤冒着热气放在一旁,还是很容易让人食指大动。
斑挑了餐厅里面靠窗的双人桌,转过头就能看到被路灯也好汽车尾灯也好商店彩灯也好各家各户的灯光也好给照亮的这座城市,可惜从这个方向看不到他现在租住的公寓。

解决晚饭之后斑还会再去看一遍晚上要用的稿子,然后这就去播音室准备开始工作。
与他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个实习导播助理,今年大四,在大三已经实习过一次,今年毕业了便能留在电视台里工作。年轻助理很有干劲,斑听闻他是听说这节目的主播是自己之后,特意申请过来给斑做导播助理,即便他白天还要上学。
助理每天都比斑更早来到播音室,将一切都准备好。他说自己是来向斑学习的,希望他能多多指教。斑对这种有冲劲的年轻人挺有好感,但凡他所提的问题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助理自当相当好学,后来听闻还是传媒大学的尖子生。

今天斑来到播音室也是一如既往地看到那年轻的助理已经坐在工作台边,见到了斑后立即站起身来打招呼,斑朝他点点头。
坐在播音室里,斑的心情很是平静,以前他在电视台里什么工作都做过,从最初的名头叫做助理实际是做打杂的工作,到后来的导播,到编导,到节目副导演,再后来一步一步走到管理层,成为副台长,成为台长,这一路回顾起来的确太过漫长,可折合至今也不过是尔尔的二十五年。
有一种弹指一挥间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时间的另一端。
细数这些年做了多少事情,哪怕是圈外之人都能感觉到他们当地的电视台所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前斑还是台长且住在原先的公寓时,出门买个日用品很容易就会遇到住在同一片住宅小区的那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他们依旧把斑当做当年那个刚搬来没多久,一大早会咬着吐司面包急匆匆跑到临街去赶公车的那个青年,还会抓着手说他们电视台最近是不是改革了,大半夜的竟然有电视看了。
当地广播电视台的改变有多大自然也只有当地人才知道,他们眼看着电视上的节目越来越多,广播里的频道内容越来越丰富,这些改变虽然细水长流,但回忆从前,自然是日新月异的变化。
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们总是会对斑说自己喜欢哪些节目,还喜欢哪个主持人,闲谈之中,斑也能知道到底有哪些地方的不足。一个节目好不好,难道不是那些观众才知道吗?

再也未见有人抱怨过什么,而从斑改革了制度之后内部运作一切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那般,一旦齿轮扣上之后,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是斑的功绩,可斑从来不因此夸夸而谈。所有人都觉得斑的确是一位优秀的领导,他所有的想法都是为了能让他们的广播电视台更好。所以,没有人能想通就在这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斑却从这个位置上退了下来,把接下来美好的都留给了其他人,而斑却来做这么一个小小的主播,谁都想不通。
但唯独没有人会意外这个深夜节目斑的手里起死回生,好像也是理所当然,他们在想斑就是改了行去卖鱼,都能把咸鱼卖出高价钱来。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嘛。

(3)
昨晚节目已经是凌晨2点,斑与助理两人完成了收尾工作,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助理总是跟着斑一起下楼,他还要骑自行车回学校,据他说路程都要50分钟。斑建议他留在台里过夜,等天亮了再走。助理说他之前试过一次,但因为在陌生环境太兴奋了总是睡不着,不如骑车回去累了倒头就能睡。斑心想,年轻真也挺好的。
目送助理顺着无人的街道骑车从视野中消失,斑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揣着今天刚拿到的钥匙,莫名加快了点脚步。
可能是已经入秋的天气,晚上的风吹着让斑觉得有点冷。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3点多,有些开始早市的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做准备工作。
因为如此特殊的工作时间,斑与柱间每天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斑回来后也小心不要弄出什么声响影响到柱间的睡眠,毕竟他是自己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的人,而且每晚的盥洗室也都给他留了个灯。
待洗完澡擦干头发后斑直接上床睡觉,一觉会睡到下午1点。
这个时候公寓里自然还是只剩斑一个人,柱间在附近的银行上班,眼下都已经工作半天了。

过得是昼伏夜出的生活,斑的心里却很满意。
现在他已经在主播这个职位上稳定下来,以前总是来找他的高层管理们现在则仅仅停留在一通电话或是网络上留言问候,倒也挺好。
斑去上班的时间也从开播前的5个小时慢慢缩减到3个小时,到吃过晚饭才去拿稿子。这点改变让当时的编导十分惶恐,还说是不是自己的稿子选写的有问题。斑一脸平静地说他的稿子完全没有问题,要他继续努力做好工作。在广播电台中,只要到了节目播出的时间,哪怕主播前一秒才坐到播音话筒前面捋顺了气,听众们能顺利听到节目那就没有关系。
得益于当初斑对内部制度的改革。

饶是如此,斑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他的房东。
23日的秋分,休假一天。当天晚上斑没有节目安排,这一天的节目早在月初就已经录制好,介时直接播出就行了。
前一天柱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要去上班的斑,斑稍稍惊讶于这天柱间怎么回来的那么早,一聊才知道原来他晚上还有应酬,这就先早退了。
而柱间则问他明天是不是休息?
斑点头,又问:“有什么事吗?”

柱间的手指挠了挠鼻尖,“有些日用品快要用光了我想买点放着,我想你也需要的吧?当然我也能给你带些回来,就是不知道你对品牌有什么需求?”
斑想起自己所有的日用品全都用的是柱间准备好的,自己是一点儿都不用准备,虽说租房租得也是突然,但回头想想自己这哪里像租房,更像是占了对方好大的便宜,这便连忙点头说:“明天吗?可以,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下午的话……”
“那没问题。”柱间笑着说,“其实我也想睡个懒觉。”
在生活上没什么过多的要求,斑也不知这是好说坏,也得亏房东这人不计较,斑心想自己着实走运遇到了他。

到了假期这天,11点的闹钟就让斑醒了过来,薄薄的窗帘根本挡不住这天的天清气爽,窗外是蔚蓝的天空挂着浓厚的积云,而阳光依然能铺洒大地。
走出屋子的时候柱间居然也才刚起床,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斑之后才稍微收拾了一下表情,随后笑了起来,“抱歉,一个人住惯了,不怎么注意形象。”
“这有什么关系。”斑说,“这是你家,不用那么照顾我。”
柱间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笑着说道:“那也不好,既然都已经同住屋檐下,不能太随心所欲……你先用。”
斑不跟他客气,但也很快捯饬完自己。

是柱间准备的午饭,蛋炒饭配生菜色拉,油炸的速冻炸鸡块,还有两杯温开水,算是一顿。说起来斑对烹饪方面也颇有造诣,但大抵他都喜欢做西式快餐,除非去电台,不然他倒是很少会去准备饭食。
两人吃过饭之后就动身去附近的超市,初初走去超市的路上倒还好,可进了超市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两个有点年纪的单身汉,尽管说来还在黄金时期,但在超市里怎么看都有点格格不入。
说不在意也只能放在心里,很久以前就被家人念叨过成家这件事,久而久之好像练就了钢筋铁骨,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在乎,可心里还是空了一块的。

斑看了一眼正在挑选洗发水的柱间,他的脸上依旧是平日里能看到的笑容,但绝非是那公式化的微笑。
也只有自己不介意,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然而这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很久以前与父亲争论过很久都没有彼此理解,斑有很长的时间不愿意回想那段过往,可这总是他不能回避的话题。后来他在事业上的地位,让他的父亲不好多说什么,现在他却回到了原点,自然让他的父亲无法释怀。说到底,斑并非不能理解他的父亲,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执念。
直到柱间将一瓶洗发水杵到斑的面前,才让斑回过神来。
柱间说,“我觉得这个牌子的不错,你以前用什么牌子?”
斑直接拿过洗发水放进购物车里,说:“就这个。”

两人在日用品货架前走走停停,把基本所需的都看了一遍,挑了两人都认可的品牌,这就打算去结账。
刚走出两个货架的距离,斑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太太手抚着脸,有点意外又有点不敢确定的模样看向他,直到发现是斑之后,立即露出欣喜的模样,然后招呼道:“哎呀!还真是斑!”
斑认出这是他们广电集团某位副总的夫人,以前在宴会上总是能见到她,这位太太的家族也在传媒行业中颇有名望,与他们宇智波家族曾经有过不少往来。只见太太转身又朝谁招呼了一下,便走来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斑,便是那位副总了。

斑向柱间解释了一下对方的身份,谁知柱间却像是看到熟人一样走了上去,亲切地与对方握了握手,还询问对方最近的身体好不好。
原来他们广电集团与柱间在职的银行有业务往来,只要是集团的业务都是柱间亲自去跑,一来二去也就与几位副总和总经理们相熟了,以前银行大凡有什么宴会,便会把几位领导请过去。斑想了起来,这位副总裁的父亲曾经是位银行家,家中不少人是在金融领域做事。
没有想到竟然能这么巧,所以副总与他的太太看到斑与柱间在一起,更是又惊喜又疑惑。
斑介绍说,“他是我的房东。”

知道斑发生了什么事情,副总有点可惜地叹气,他知道再怎么劝斑也不可能把他劝回来,所以注意力放到了柱间的身上。可副总太太在听闻斑的事情后一直很惊讶,以至于如若有机会遇到斑,她定然要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啊,为什么突然辞任了呢,好可惜啊!”副总太太按着斑的胳膊,“我家先生啊~总是夸你好,毕竟是历届最年轻的台长嘛!”
斑总觉得这句话说完,身旁的柱间朝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而斑不以为意,他只是带着温和神情对副总太太说,“多谢夸赞,不过我既然已经决定了,没有打算再回去。”
“哈哈是啊,他之前总之这么说。”那副总笑着说,“倒是你们,居然有那么巧的事情。”

斑也觉得很巧,即便他们与这家银行有业务往来,也即便这家银行距离广电大楼也并不遥远,但是斑一次都没有去过那家银行,也更加没有见过柱间了。也许,曾几何时有一日他在路上走着,会与柱间有个照面,可在脑海记忆之中,千手柱间则是他现在,不过两周前,因为一次意外,才认识的人,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
副总拉着柱间侃侃而谈当初斑是多么多么的优秀,而副总太太也拉着斑说他不做台长有多么多么的可惜,要不是副总家里的司机打电话来询问他们是否还需要继续逛超市,因为他们所购买的停车位时间快要超时了,不然看他们的架势似乎还要继续聊下去。
四人相继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了过去,假期的人很多,看样子排队结账也需要多等一会儿。

副总太太见状,便对她的丈夫说:“老公,你先去车里等我吧,看样子结账要等好久呢。”
“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就是了,这点时间我还等不起吗?”副总乐呵呵地笑着。
一旁柱间摸着下巴,有点像是感慨,说:“真是恩爱啊!”
副总哼哼道:“自然啦!再说我陪夫人逛超市也是正常的事情啊!这就是生活嘛。”
“哎呦,老公!”副总太太有些不好意思,但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4)
这座城市说大不大,然而偶尔在路上遇到个熟人同事之类的,却是稀松平常。
或许以前遇到副总和他的太太,聊过几句之后,柱间都不会刻意记得他们说过什么。但是今天他无意听到的事情,反而好像烙在了他的心上。只是,再有好奇心,也不代表柱间就会伸长了脖子去探看别人的私事,所以柱间什么都没有问。
更何况,他觉得他的房客,斑,似乎是介意这件事的。
就好像在他们俩人的中间被人画了一条很干净的三八线,谁都不能因此朝前跨上一步。

柱间的生活很有规律,大概是多年工作之下逐渐养成的习惯,又近乎于强迫症的病状,到了时间,譬如看完了夜间新闻的直播,必然睡意袭来。
睡前,柱间会选择看一本从书名到内容都相当讳莫如深的书籍,每天看那么一两段,当做获取知识也好,而且每次看了不到半页,必然能换来一夜好睡。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看了两页纸,却还是挺精神。
柱间决定给自己倒一杯牛奶,试试看能否让自己睡着。

推开门的时候他瞥见客厅阳台上站着一个人,是斑。
阳台移门门缝只留了一只手掌的距离,倒也没有冷风灌进来,柱间没有去倒牛奶,而是转身走向了阳台。
柱间一边推开门,一边问:“今天难得放假,不早点睡觉吗?”
斑已经听到了柱间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柱间,然后说:“你呢?失眠吗?……现在是我准备工作的时间,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睡觉。”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和职业规律。
柱间意识到自己开了一个糟糕的话头,他显得有点沮丧,说来平日里他的其他情绪不会有如此大的起伏,但偏偏消极的情绪就会这么说来就来。而且,如此不会让接下来的交谈有任何更好的发展,柱间挠了挠头发,正在考虑着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对话时,斑却开口了。

斑问:“难道对今天听到的事情不感到好奇?”
柱间说,“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么我就不好奇。”

斑看着柱间的表情,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是惊讶的,但等柱间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平时很难从斑脸上看到的表情就已经不见了。
像是自说自话,斑道:“是,我的确是前任台长,是我主动提出的辞职。”
听到这个答案,柱间却看来平静,最多的反应也不过是一声,“噢,是这样啊。”
斑说:“你倒也不问问为什么?”
柱间笑了起来,“你说说看?”

从何说起,斑索性不去想那么多,从他想说的开始说起,从他刚入电视台开始。
那个时候传统媒体行业的确不太景气,而当地的这家电视台也面临关门的边缘,带着斑工作的许多前辈都抱着朝不保夕的心态,甚至那些有自己门路的都早已做好了跳槽的准备。说到这个,柱间似乎也有点印象,他说那个时候总觉得电视没什么可看的,这种情况延续到最近5、6年才开始有所改观。
斑向来相信只有观众才知道电视台的变化到底有多大,又说到自己也可能是电视台唯一一位由最基础的工作开始做起最终成为台长的人,而不是直接由市里委派来的空降领导。当然能看到他脸上的自豪,而且他也足够有理由自豪。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台长,却用斑的话来说,“我从几年前开始就在想着今天。”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电视台的运作有如斑此前改革时所期盼的那样井井有条,每一位带着梦想来到电视台工作的年轻人也总能在这里找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但是斑却发现,他自己想要的却不见了。台长的工作越来越趋于行政化,每天开会听工作报告,每周应酬不下三场,每月都有活动要去出席并且发表讲话,好像只要斑站在那里不动,就能够成为每个电视人心中的动力源泉。既然这样的话,那在电视台门口制作一座斑的雕像不就好了吗?
而斑饶是到了这个地位,他却也迷茫了起来。明明是该出现在初入社会的年轻人身上的东西,却在斑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你到了这个年纪,同时又干出了一番事业来,还要有什么追求?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不就是赚更多的钱,到老了之后过个平平淡淡儿孙绕膝的生活吗?那些追求,能让你过这样的日子么?
斑说,不是能不能,而是他要不要。

当初背负着所谓的家族荣誉进入了电视台,达到他的父亲和整个家族所想要的结果,这只是其一。斑自己对这份工作同时带着崇高的热忱,若非如此,他又岂能做到今天的成就。反而到了后来他感到了迷茫,是对生活的迷茫,他又觉得,这不是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没有多少人能够完全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自己的生活既是所深爱的,又能满足于身边所有人对他的期盼,又能满足于自身的欲望,至少在斑成为台长之后,他便发现他不喜欢。没有能力者无可追求,被生活打压到透不过气也不能抱怨什么,有能力者若不追求,整日还要满腹牢骚,那不过是个庸人而已。

可能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看着那些自己亲自参与制作的节目在电视上播出,让观众所喜欢,这是斑由衷感到兴奋的事情,他深爱如此成就,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下属来报告,那么没有实感。
斑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多半会有人讲他是矫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都已经得到别人怎么也盼不到的地位,却还要如此。斑却想说,这些地位这些荣誉全都靠他能力而应得的,从来没有人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努力就能得到想要那超出想象的收获,如果不是没日没夜地趴在电视台里策划那么多的节目,他怎么可能会到今天获得那么多人崇敬他的结果?而且到了现在,他又凭什么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不切实际而盲目的人?特别是在现在这个年纪?”斑问道。
柱间反倒是摸着下巴好像沉思的模样,一会儿说:“也许我跟你的年纪差不多,最多也就大了一岁吧,但是你所说的我非常能理解。”只见柱间侧过身靠在阳台围栏上,被风吹着带起的头发动了动,目光落在斑的身上,还有他那常见的笑容。
斑也看向他,脸上看起来好像还不太相信的模样。
柱间又说道,“这不是安慰,我是说真的,我理解你的想法,同样认为愿意主动追求自己人生的人都是勇敢的。”
“哼……”斑却笑了,这番话似乎很受用。

每个人的想法都可以不一样,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大凡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那都可以为自己做出任何选择,不过只是与大多数人选择的结果并不相同,不代表如此就是异类。
柱间说,“刚开始听到你的决定肯定会有很多人不理解,现在我听过你这么解释我也觉得很正常,当然了,你也没有必要一个个解释过来。就说我吧,很多人可能都觉得我应该更有冲劲去当个行长乃至更高的职务,相比起你来说我可能看起来更像……像什么……像咸鱼。哈哈,不过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就是了。”
斑看着柱间,他能感觉到柱间说这些话里的真诚,绝非安慰,也不是台面话,更不是敷衍,好像他还能感觉到柱间似乎与他是同一个想法,但这也只是想想。

斑说他对现在的生活也挺满意的,虽说有点不方便……无非是父亲把他的车钥匙和银行卡都给没收了。比之前几年那每日千篇一律乏味的生活好了太多,当然,他不是看不起这些工作,他甚至认为这很重要,所以时至今日直到他寻到了一位能代替自己继任者之后,才提出了辞职。
“你真的……”柱间的目光在斑的脸上转了转,“我是想说你这么做已经非常负责了,不少人可都是觉得做了不开心后,马上提出辞职拍拍屁股走人,当然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所以我觉得没有人能够对你的决定有所指摘。”
斑却笑着说,“大概觉得我这么做太任性了。”
“倒不如说……”柱间低声说道,“比起你自己,我反而觉得别人把对自身的期望放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替他们实现,这个做法才是任性,或者说……自私。”

一句话又有点像是说到了心里,斑的表情比刚才更轻松了些,他笑了起来,“我曾被父亲说过,也许我上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了,这辈子恨不得插上翅膀满世界飞……”
又也许,并不是待在一个地方太久,而是对一件事乃至一个人太过执念,所以,那一辈子是卯死就要去达成某个愿望,非得实现了才好,不然就从头开始再来一遍,这就变成了那一辈子的自己。但这也不过是斑的想象,谁能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谁?可这辈子就是一辈子了,无法妥协的想法自然会执拗地完成。
斑说:“我只是想要得到哪怕是一点的自由,而自由不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东西,它只是在你不想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赋予你不去做的权利而已。”

“说的也是啊……”柱间点点头,“但是很多时候别人总是觉得你应该这样,或者应该那样,你不去做一定有问题,好像就应该按照惯常的理论,大家千篇一律地去做所谓‘该做的事’才是对的……他们看到我这样,总觉得我不是在银行工作的,还以为我是玩摇滚的呢!”说着他露出沮丧的表情来,委屈地叹了口气。
斑却被柱间的话给逗乐,也终于在脸上看到了更多的,比平时还要丰富的表情。
斑说:“哈哈哈,偏偏不见他们能相互理解,反倒是在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就像他们总以为我喜欢的是古典乐,而不会喜欢摇滚乐似的!”斑说了一个摇滚乐队的名字,然后看到柱间的表情倒是丰富起来。
柱间说:“你也喜欢他们吗?我常常被人说成是不是因为喜欢他们而选择这个造型,虽说不是,但我还真挺喜欢他们的!”

说到激动处,柱间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到底已经到了秋天,而这在他们当地又是一年中最短的季节,也许稍个不留神就进入了冬季都未必反应的过来。
斑见状连忙说,“进屋说吧,你还穿着睡衣。”
柱间有些不好意思,“没怎么留神……”
大概是难得交谈了如此沉重的话题,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比之前更近了些,那条被画好的线也不知是否被人擦了去,话也多了起来。
柱间带斑走到客厅一个角落的柜子前面,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柜子里放着什么,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家,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探看属于房东的私人物件。

柜子里全都是这支摇滚乐团相关的CD和DVD,斑一眼就看到了前年他错过了演唱会的DVD,便说:“之前因为工作太忙,有时候连他们发售DVD的时间到了都没意识到,等想起来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卖光了!”斑想到那“售罄”两个大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后来他还想让助理帮忙盯着,结果收到了除了预订的DVD之外其他更多相关的东西,他不想被人说成收受贿赂,就只能作罢。而且他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喜欢这支乐队,让他费解了很久。
柱间指着斑所看着的那张DVD说,“说实在的,就连我自己买了DVD也没有什么时间拿来看,总觉得反正已经买到了总有一天会去看的,所以你要是问我这场演唱会有什么彩蛋我还说不上来……那个,要是哪天你有时间,我们挑一天下午补这场演唱会看看,当然只要你想……”
“那可说定了!”斑对柱间说,“下次放假,但是不一定……也许在十一月,也许十二月……总之……”

好像就在等着这个邀请似的,斑马上就答应下来,可能心中盼着有朝一日能看到这场演唱会的内容,要是有人请他看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拒绝。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积极的关系,斑连忙说:“总之还是等放假吧……”
“好。”柱间笑着说道。
大概,因为相同的爱好更容易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要能打开话匣子,那么必然能在其中找到相同的话题。
他们早就已经不是狂热追星的粉丝,可一旦收到半点关于这摇滚团体的消息就一定会立马想办法告诉对方,想要早一点分享这些好消息给对方。

所以在斑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们这位平时总是紧锁眉头或者面无表情的前任台长,最近终于能看到除了这两个表情以外的情绪了,而且,还是微笑!两位看到斑对着手机露出微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两个人同时看花眼,这概率是不是低了点儿?
有些人说肯定是中大奖了才会不做台长的,而有些人说指不定他们前任台长谈恋爱了呢?
然而这个猜测有点可怕,没人敢继续接这个话头。
有时候斑并非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说着他什么,好的,坏的,他无所谓,他们说得再多,自己也不会少两块肉。
他心情好,却是真的。
毕竟,生活突然又开始变得可以期待了起来。

(5)
编导抱着一大箱子来找斑,说这是听众寄给他的信。
这年头,通讯已经到了快速便捷的时代,斑以为可能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寄来的,毕竟年轻人更喜欢时尚方便的网络,他们会选择在网上留言。但当斑翻出一封封信件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大多数还都是年轻人。
写来感谢斑的有之,也有写来向斑提出自己困惑的,斑看得乐此不疲。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斑还记得当年自己做总监的时候,就有观众特地来感谢他做了这么一档节目,是他的节目让自己一家人重新回到了当年和睦的氛围中去。这些都是斑一直愿意铭记在心,值得珍藏的东西。

但工作归工作,生活还得归生活。
斑深夜节目上的表现依然堪称完美,总是围绕着读者投稿而来的故事展开的广播节目,斑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对每一篇故事所表达的内容而去添油加醋,他总是很冷静地去表达每一篇投稿,然后,去阐述自己的观点。
所以,身为听众恐怕无法从节目中感受到斑最近的情绪变化。
作为众多听众之一的柱间,也没有感觉到。

千手柱间,学的是金融业干的也是金融业,朋友圈里没有一个是在传媒行业里工作的,做事之后每天的工作有些千篇一律,甚至有些乏味,他曾经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辞职去转行做别的,但拖拖拉拉一直留在职位上待着,也不是没有想过晋升,却没有那个动力。
当他听到斑说的所谓迷茫,柱间非常能够理解。也许有人会说只要你成家了就能明白立业的道理,但那就成了另外一个话题,柱间不想混为一谈。
此前当柱间得知斑是主播的时候,平时就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听斑的广播节目重播,挺有意思的一个节目,搜罗了听众身边的故事,再从斑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可以成为每个人都值得去思考的故事。

柱间第一次听斑的节目的时候,就相当惊讶于节目主播真的是斑吗?要不是核实了好几遍确定主播是“宇智波斑”的名字没有错,不然柱间真无法相信,在节目里,明明斑的说话语调与他平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对于传媒行业,柱间毫无任何涉猎,了解的也不多,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很奇怪的是,柱间却能很快就接受斑在节目里的声音,这不一样。
也许与个性有关,柱间对广播节目并无兴趣,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听过广播,唯独不多的几次经历也没有给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他总觉得,一些主播带着尖锐的声音和快速的语调说话,总是有些刺耳的。而且,那个时候的广播节目充斥着大量的广告,而节目主播在说不了多少内容的时候便开始播放各种歌曲音乐,让柱间根本搞不懂很多广播节目存在的意义,所以他不喜欢,也不听。

直到他认识了斑,果然还是不同的,柱间不知怎么开始对广播节目有所改观,可能通过一个节目就改变以往的观点,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公平,但是心情是真的。
柱间只有平时下班之后才有空听节目的重播,就算以前都不会戴着耳机很长时间,但是这几个小时的节目他倒是乐意去听。
也有可能,因为之前斑愿意与他说的那些话,柱间单方面地认定那便是斑的心里话,而且这些话让柱间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也让柱间了解到自己的内心,他也在迷茫,枉然于自己的人生到底该怎么过,是否应该像现在这样一直混到退休,是否应该转行重新开始,他不知道。他之前对斑说的那么多话,等放在了自己身上却也不过如此,他能感觉到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而他自己呢。
柱间认为从前的自己没有理由和目标,而现在的自己却需要找到这些东西,斑的话就像是给他指明了一条路。

柱间连续好几天都在考虑这件事情,平时上班的时候偶尔也会一脸沉思的模样,好像在考虑一件什么深刻的问题。
可工作上明明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倒是让他的同事们都小小紧张了一下,毕竟柱间在他们银行里一向很有远见,很多情况他总能事先预感到,让他们规避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麻烦。只是奇怪柱间有如此能力却只是做个副行长,稍微有点可惜呀!
但是柱间却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他只是单纯地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尚且算是开窍吧,人说有点冲劲儿是好,知足常乐也是幸事。
便是不明白的事情,多想想也许能明白过来。

柱间带着心事重重的模样回到公寓,这个时候斑应该去上班了。他们的工作时间总是错开,除非斑愿意晚一点去上班,或许他们能在门口匆匆一别。
然而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皮鞋,男士的,面泽光亮,款式有点老,不像是斑的鞋子。
柱间放下包问了一声,再走进去,就见到斑与一个男人对坐在靠近厨房的餐桌边,斑的表情有些严肃,而另一个男人背对着柱间,他看不见。
看到他回来后的斑站起身来,介绍说:“这位是我的父亲。”

可能连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突然找上门来,他看到柱间脸上的惊讶情绪好像跟自己之前开门时的一模一样,心里按不住也想笑。
大概是自己还钱给镜的时候,不小心把定位地址暴露在他的手机上了,自己的父亲才会顺着定位地址找上门来吧。
此时,斑的父亲宇智波田岛坐在那里朝柱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把这栋房子的主人给查了一下,正是因为查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来才选择直接上门。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与千手柱间认识的,或许真的只是纯粹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而且柱间的工作与自己的领域没有半点交集,田岛对柱间也没有任何兴趣。
柱间见状,他笑着说自己不会打扰他们,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喊他。言罢,柱间独自回屋里去了,顺便还关上了门。

见状隔了半晌,田岛开口说道:“你这个房东,人还不错。可惜了,大家不是一行的。”
听言,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的父亲永远都是把家族荣誉和利益放在最前面,想着的永远是对方能不能为己所用,如果是同行业的是最好,就能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合作。
“父亲……”斑说,“我不能答应你回去的要求,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那么你今年就不要回家了!”宇智波田岛突然这么说道,他还用拐杖戳了戳身边放在地上的一个包,“拿着你的衣服在外面野着去吧!”
斑抿了抿嘴唇,对于父亲的话不置可否,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听从父亲你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宇智波田岛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只是轻轻叹了一声,“随你!我走了。”
言罢,他起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斑急忙跟上,却有些焦虑不安地站在旁边看着。他问,镜跟来了吗?还是只带了司机过来?
田岛却是什么都没说,“用不着你来担心这个,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田岛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而斑站在屋外走廊里好一会儿,他看着父亲上了电梯,又走过去看着电梯上方的楼层数字显示为“1层”,这才转身回屋。

斑看到他的房东柱间站在了靠近客厅的玄关处,关心地问:“伯父走了啊?”
“嗯。”斑也只是抬眼看他一下,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昏黄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放了他衣服的那只包上,也变成了暗黄色。斑蹲在这只包的旁边,打开看了看,都是他以前冬天穿的衣服。一旁的侧袋里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斑打开一看,是他的银行卡信用卡,还有他的车钥匙。
然而,换来的也只是斑的一声叹气。
柱间不认为这个时候以他的身份就能劝动一句斑,让他与父亲的关系缓和,只是问:“斑,你晚上还要上班吧?”
“是啊……”斑点点头,他拎起包,说:“现在得走了,不好意思,父亲上门都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

柱间笑着说:“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
“多谢。”斑提着包回到了他的屋子里。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柱间看着斑,心想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迟到了多年才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再有所进一步,之前那些年谈不上后悔,只是有点可惜罢了。而对于父亲,他别说去见自己的父亲,就是连电话都很少打了。
柱间捏着手机,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

(6)
对于父亲的上门,镜在电话那头向斑道歉,斑并不介意,反而很感谢他能陪着自己的父亲过来。
只是他父亲的举动让他心里有点感动,又有些沉重。可既然是自己选的,斑就会在这条荆棘的道路走下去也不会后悔。
临近年终,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以前越到年底越是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而现在他手里什么权利都没有,做好了节目就能下班,而看着那些还需要为年末和明年节目做企划的编导们导演们,斑倒是有些怀念,这是他曾走过的路。
原本斑以为他那尴尬的节目时间,总会让他躲过年终的两次年会,可当他拿到年会通知的时候,才发现这两天他的节目被暂停播出其他安排好的节目了。
斑心想,这可真是为了让他参加年会而不遗余力啊!

一次是他们广播部门的年会,斑虽说不是领导,可他的座位还是依旧被搬上了主桌,想来他现在这个身份估计让公关部头疼了很久,最终还是落了这个决定。
另一次则是他们整个广播电视台的年会,所有工作人员皆可参加,而且,他们广播电视台还为此特地放了半天的假期。这当然也是斑的功劳,这所有的一切。
斑当天既然没有工作,他倒是还念想着之前柱间邀请他一起看那乐队的演唱会DVD,然而很可惜的是,当天柱间需要上半天的班,晚上还有应酬,下午倒是有时间,可那个时候斑却要去参加年会。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一起看DVD的机会,两个人心中倒是皆生可惜,但也只能对对方说,“那么下次吧。”
下一次又是到什么时候,他们反而不知道了。

柱间下班回来的时候,斑已经准备出门。
见斑换上一身正装,与平时略显休闲的小西服有些不太一样,绛色的斜纹领带,柱间看到斑的银质袖扣上还镶着一颗红宝石,白色的衬衫与黑色三件套,加上斑本身就挺拔的身姿,光是从背后看就会被吸引。
“你自己开车去吗?”柱间靠在门边上问道。
斑倒是诚实地点头,“是,之前父亲把我的车开过来了。”
柱间挠了挠头发,好像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么我走了。”
“路上小心。”

原本斑以为他的父亲会把他的车随便找个公共停车场就往那儿一丢,但是没想到他的车却在柱间这栋公寓楼旁的停车场里,而且,还专门买了三个月的停车位。
斑心中情绪自然是相当复杂,可到了最后终究也只是一场沉默的感慨。
他驱车开到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在这里举办的年会场面年年都十分宏大,而且合作了多年,酒店方面对他们已经相当熟悉了,服务自然不用担忧。
斑来到宴会门口,甚至连请柬都不用拿出来,已经有人在门口看来恭候多时的模样。斑今日不过是个小小主播,可他昔日作为台长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许多人并非为了阿谀奉承而来招待,却都是念着当年斑对他们的知遇之恩。
斑的眼光很好,每一个他愿意提点提升的人,最后都在自己的职位上做出殊勋异绩,这些人也知恩图报,平日里就是见不到斑,在今天这个时候也不能当做陌生人般不理不问。更别说今时今日的斑,也只是个主播。他几乎是被人拥簇着进入宴会厅,斑并不讨厌这样,或者来说他早已习惯了在这样的场合遇到这种事情。

宴会厅前方的T型舞台连着中央一座巨大的舞池,伴随着充斥在宴会厅中优雅的音乐,已经有人在舞池中结伴跳舞。
斑顺手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拿过酒杯,而面前前来与他攀谈聊天的人是络绎不绝,时常有老面孔带着新面孔而来,大概都只是想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人。
年会很热闹,穿插着几次抽奖活动,大家的气氛格外的高涨。今年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只中了参与奖,一包湿巾纸。斑捏着湿巾纸哭笑不得,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斑没有打算参加完全场的晚会,他知道很多人都会结伴再去附近的小酒肆里通宵喝酒,要是被逮住的话一定会被拉去喝酒,而且斑现在可比以前好逮多了。
趁着大家的目光都在被最后的大奖所吸引过去时,斑一个人偷摸遛出了会场。

这个时候的酒店里依然人头攒动,隔壁好几个宴会厅似乎都走向了尾声,不少人鱼贯而出,有些相互说着话,有些则低着头往前走,好像恨不得赶紧离开。
斑走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喝过酒,他还要联系一个代驾过来送他回去。
正在翻代驾电话的时候,他身前突然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喊了他的名字。
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柱间与一位装扮靓丽的女子站在一起,那穿着宝蓝色礼服的女子看来相当干练,朝斑点头笑笑。
“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柱间却是显得有点兴奋,他介绍了身边这位叫做漩涡水户的女子,又向她介绍了一下斑。

斑这才知道今天晚上柱间所谓有约,居然是来相亲的。
“公司年会。”斑指了指身后那最热闹的宴会厅,倒是没有说得更多。
漩涡水户朝那里看了看,轻声道:“动静可真是不小……”随后她对身边的柱间说,“你也不用送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大家都那么熟了,你倒是不用跟我客气。”
柱间笑道,“那好吧,你安全到了家之后,跟我发条消息。”
“知道了。”漩涡水户又朝斑点了点头,潇洒地转身就走。

斑却对那女子的话有些疑惑,扬着眉毛朝柱间看了过去,“你们很熟?还相亲?”
柱间尴尬笑笑,“那可真是很长的故事了……”他们俩朝旁边站了站,让开了道儿给别的要离开的人。柱间这才接着说,“我家与她的漩涡家里都是交好多年的关系,以前家里人总希望我们两家能有联姻……不,是希望我与水户能联姻,可惜……我不想凑合,她更不愿意将就。虽然认识那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希望与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但总归是有目标的,尽管她自己总说是嫁给了工作……”
“真是有个性的女子。”斑说道,“那你呢?”
柱间看着斑的脸,“我?大概也是这样吧……”

两人转身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这个话题放在年底这时候说未免太过沉重,也只能点到为止。
柱间问他:“你喝过酒了?怎么回去?我记得你是开车的吧……”
斑倒是一脸坦然,“我叫了代驾,这你不必担心。”
柱间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是想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兜兜风?”

把车子交给代驾,让他开回去,你跟我一起,趁着现在时间还算早,就我们俩去兜兜风。

大概觉得这个提议还算不错,斑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柱间的商务轿车,车型宽敞,副驾驶座椅头枕下还放了一只蓝色的颈枕,倒也挺舒服的。
去哪里兜风,斑没有问,反正柱间是驾驶,不过看行驶的方向,好像是去跨江大桥。
这座城市唯一的斜拉桥,刚建成的时候那通行仪式还是斑给做的直播。二这座大桥还是一处有名的景点,很多人会慕名来桥上观景,更别说桥下还有一大片停车场。他们已经来到了桥前,柱间指着此刻被路灯照得金光灿灿的大桥说,“有兴趣走走吗?”
斑点头,“就走走吧。”

夜晚的大桥上还是车来车往,甚至还有些私改的跑车上桥来轰起油门,从他们身后的呼啸而过,在大桥上留下一阵轰鸣。两人并肩走在大桥的观景步道上,桥下隐约传来汽船的鸣笛。
已然是冬季的深夜,气温下降的很快,只是好在今晚没有什么风。
两人都裹着羊毛围巾,只是不怎么注重细节,头发都被裹得乱七八糟的。
“晚上来这里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提议啊……”柱间突然说道,带着一点抱歉的意思。
斑倒是不怎么介意,“这倒没什么。”他指着斜拉桥中央那写着大桥名字的横梁,“自从当年给这座大桥做完直播,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上桥来走过,全都是开了出车子走过路过。”
柱间笑问,“是吗?”那就好。

大桥的中央,为了提供游客拍照的地方,专门做了一处半圆形的平台,时不时还有那些玩极限跳伞运动在这里举办过比赛。已经临近半夜的时间,这个时候当然没有游客来这里游玩,他们俩站在平台的中间,看到的却也只是已经漆黑一片的江水,很远的地方则是入海口。
“年会上好玩吗?”柱间问。
斑拿出湿巾纸晃了晃,“就中了这个。”
柱间哈哈笑了起来,“那么以后你的运气肯定会好很多。”
“怎么说?”
“因为没有比这个更差的了。”
倒也是挺有道理的。

与其说是兜风,更好像是柱间想要找个人聊天似的,他对斑说:“上次与你谈过之后,我好想得到了不少启发,对于我现在的工作生活。以前可能我想要做点什么,但总是提不起劲来,觉得这样能过就行了,看到你我才觉得,我更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斑侧身靠在围栏上,抬头看着他。虽说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什么特别启发柱间的话才对,不过每个人对同样一句话的理解不同,既然能让柱间有这样的启发,倒也挺好的。
“是啊是啊。”柱间点点头,“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早一点遇到是不是更好?”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柱间却说,“或者说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个时候的你,才是最好的。”
斑心想也是啊,要是柱间遇到以前的自己,也未必能说出今日这番话来。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这样的心情,越是位居高位越是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各种各样的人或者事,都要以冷静的情绪对待,他总像是被上紧了发条,用最为理智的方式去做任何事情,这样太累了。可那种畅快的心情似乎早就与他绝缘,他虽然并不追求,但也不会拒绝。

这么想来,两人能相遇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否则明明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行业,上半辈子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次的机遇,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牵的线。不过斑觉得一定不是那中介的功劳,后来那投诉的回馈也只是说内部处分了一下那中介,倒也没有下文了。
柱间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看了一会儿大桥的远方,这才开口,“还有……其实今天正好遇到了,我想就提前先给你吧……”
斑一脸疑惑地看着柱间回到自己车内,附身在找寻什么,然后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被包着精美包装纸的东西走了过来,像是什么礼物。
柱间把那东西递到斑的面前,“送给你的,虽然有点早了……”

“生日快乐啊,斑。”

(7)
柱间说他是之前看到斑在租房合同上写的个人信息才记住了他的生日,很特别的日子。
而礼物是斑之前说过想要看的那乐团演唱会DVD,柱间说他们俩总是凑不到合适的时间一起看,斑似乎也不会直接拿了他的DVD去看的样子,所以柱间就把自己这张DVD送给他,以后斑只要有时间就能拿出来看看。
斑问他,“给了我你自己不看了?你不是还没看过吗?”
“嗯……”柱间说,“是这样,不过以后我还能去朋友那边借来看看,或者找找二手货也不是不行……”
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无语,“还是等有一天我们都有空的时候看吧。”
似乎送不送也没差。

再开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多,斑的私家车已经被代驾开了回来乖乖停在泊车位上,斑说那代驾是他的老熟人彼此很信得过,柱间笑着说那就好。
眼下这个时间很不符合柱间的生物钟,所以洗完了澡之后他倒头就睡着了。
斑没有,他坐在床上端详那张DVD,看起来当初柱间买回来之后只是拆了外面的塑料包装。这份礼物对斑来说他当然觉得很满足,确切来说,以前学生时代或许还会有所盼头一下,哪怕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被一起送到也会让他更高兴一点。
到成年后投身于工作之中,哪怕人事部总是会在当天给他送来一份来自部门的心意,斑也不至于会像年少般快乐。
当然,如果是弟弟的礼物和祝福,那就足够了。

今年斑都已经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又不是什么大生日,加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早已把关于自己的即便是生日也好、纪念日也好,都像是置身事外的了一般。倒是这个刚认识还没有半年的人给了他一份惊喜,他的心里还异常得高兴。可这是为什么?
他想到柱间对他说的话,自己能对柱间有所帮助自然值得他内心喜悦,但会让他这么雀跃吗?这种似乎突然盼到某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一股兴奋的心情源源不断从心底里冒出来,很奇怪。
斑把DVD放在床头柜上,看来今夜注定失眠。

两天后,到了斑的生日当天,半夜他做完节目,他的编导和助理全都等在那里,就想要与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女编导还买了一块小蛋糕,说是可以他们三个人分着吃。结果助理一句“晚上你吃蛋糕不怕胖吗?”,那女编导只能嘤嘤嘤地把自己那份蛋糕送给了斑。
斑看着两份蛋糕,心想回去倒是可以请柱间吃。
走出广电大楼的时候斑这才去看自己的手机,他的弟弟早在凌晨零点的时候就给他发来了庆生短信,还问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给他祝福的。
斑看着短信哈哈一笑,如果算时间的话……

“谢谢,但倒也不是。”斑发了这么一条短信过去。
这时候有着时差的地球那头,斑的弟弟泉奈正好是午饭时间,他回消息的速度倒是挺快的,“我明明是算着时间发过来的!其他的那些都不算不算!”
斑一边走一边给弟弟回信息,“可是别人礼物都送了。”
泉奈:“谁!谁!是公司的人吗?不算这个不算!”
斑:“好好,他们都不算,你是第一个。”
泉奈:“哼哼╭(╯^╰)╮!这还差不多。”

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的弟弟不高兴。
泉奈:“过了元旦我就能换到假期,到时候能回国看哥哥啦!”
斑:“这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泉奈:“那哥哥喜不喜欢啊?”
斑:“是,喜欢。”

一直聊到斑已经走到了公寓他与泉奈的短信才结束,而斑看到那空空的停车位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把私家车开回来了,有点哭笑不得,早就习惯的生活方式说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改的,还好公寓距离电台并不远。
斑回到公寓,把蛋糕放进冰箱,想了想又回头写了一张便条贴在冰箱门上。
“柱间:里面有蛋糕,请你吃的。斑。”
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休息。

所以,如果当晚还有老听众不出门狂欢,而是选择听斑的节目直播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觉得今晚他们的主播,似乎有点高兴,只是一点儿,比起平时的话。那语气中似乎有些故意想要克制自己兴奋情绪的模样,连只是播报一段很简短的天气,那语气都是欢快的模样。
可他们想不到这天是斑的生日,也只会以为大概因为是节日的关系吧!
毕竟,就算不是国定节日,但被媒体和商店所渲染与营销出来的气氛倒是十分浓郁,就算是斑下班的时间,平时冷冷清清都看不到鬼影子的街道上,在这天他都能看到很多小年轻结伴而行。
有些像是刚狂欢结束,又有些像是准备再去狂欢一次。
然后,这天,开始下雪了。

寒冷的天气让斑在晚上出门去工作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白天还有人清扫道路积雪,到了晚上斑走起路来却是深一脚浅一脚,车是更加不能开了,容易打滑。
就在斑考虑做起是不是应该晚上就住在电台里等天亮了再回公寓的打算,领导却来找他,明年开春之后电台节目要做大换血,他的节目要求近日停播。当然不是让斑下岗,而是同时拿出一份他们电台里所有黄金档节目的名列,说是不管新节目还是老节目,只要斑喜欢就随便挑。
斑没有马上答应,但是他说,既然根据要求需要被停播,他是不会介意的,但是之后选择做什么节目,他还需要考虑考虑。
其实那些热门节目,斑还真的兴趣不大。

既然节目做完今年可能就要停播了,斑还是选择尽早把这件事让他的听众知道。
不是节目的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只是纯粹的频道节目做换动,也许以后还是有相同类似的广播节目,听众们不必为此感到难过。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大批听众写信来要求保留这个节目,当然实在无法安排的话他们还是会选择接受,毕竟他们都不是极端的节目粉丝。
而就此一事后,前来投稿的信件数量比以前翻了好几倍,好像再不搭上这末班车就真的来不及了。

所以,一定会有最后一期的到来。

可能真是看在斑的面子上,领导批准最后一期节目多播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斑看了一眼比平时还要厚出一点的稿子,心里倒是真有点舍不得。
他已经很久没有提前看稿子内容了,那编导的能力提升有目共睹,所以他相信编导的能力,实在也没有必要看那么多遍。
到了这个时候,斑坐在导播室里,心中到底有些依依不舍起来。他做这个节目的时间并不长,可感情却是真的。
斑将一篇篇投稿来的故事带着他惯有的语气念了出来,今天这节目,就是连播放歌曲音乐的时间都比以前少了不少。
直到他读到了最后一篇。

(8)
「“我和他的相遇是在四个月之前,实在太过富有戏剧性,只是因为敲错了门,而我们却因此结识。哪怕这件事我用认真的语气与别人说起,他们都不会相信,然而这的确是真的。而我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一天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倒已经是非常宽容的恩赐。你或许会问,为什么我与他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我还会爱上他?一开始我以为是一次我与他的聊天,因为他的话,让我终于茅塞顿开,让我知道我该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人生导师那般,不,这太夸张了,但是我觉得他真的很重要。也因为这件事我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他喜欢什么,我都想给他,不用犹豫。而我在没有意识到感情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直到最近,我越发想要与他在一起生活,想要了解他更多,我害怕他会离开,身边有朋友建议我应该立即向他告白,我曾有一次不错的机会,但是我退缩了。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特别看到他,我觉得他已经走在了我的前面很远的地方,他的思想,我追赶不上。可是我的感情不会退缩,我想了很久,也被朋友教育了很久,只要是感情,还是应该选择让对方知道才对。我对自己的人生已经后知后觉太久,我不想我的感情也是如此。所以,后来我才意识到,可能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也才会因此向他伸出了手。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听起来还有点无聊的故事。
当然,如果你问我现在在做什么?现在我正在他办公的楼下,还有一束玫瑰花,等着他结束工作。”」

故事读到一半,斑就可能意识到这个人是谁,而最后,还有两行字他没有念出来。

一句是,“那么,你会祝我好运?还是选择答应?”

一句是,“我爱你,斑。”

(9)
节目最终在斑的播送下完美结束,完成了它的最后一期。
然后,斑抬头看到编导和助理站在外面隔着隔音玻璃朝他比心,看样子一早就知道这投稿是谁写来的,也一早就知道这投稿是写给谁的。
但是斑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说道:“节目就这样结束了,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助理忍不住吐槽,“太冷静了吧……”
编导也笑道,“斑前辈对最后一篇投稿有什么想法吗?”
斑看了她一眼,“如果是你投的稿,我一定告诉你。”
在这俩年轻人的窃笑之下,斑走出了播音室。步伐有点儿快,不应该,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能冷静一点,但是真的很想看看,此时柱间真的在楼下?

柱间的确就在广电大楼门口停着的一辆私家车里坐着,副驾驶上一束玫瑰花,三百朵,好像有点夸张。
在听闻斑的节目即将结束的时候柱间就有点着急,他担心节目的结束也会预示着斑可能会离开,虽然这中间可能没什么联系。但是,斑来租他公寓楼的房间是因为要做晚间节目,而柱间很容易就会联想,那节目的结束是不是代表他不需要再租房子?
这是敦促他赶紧做出决定的一条因素。还有,他被漩涡水户念叨了一个晚上。
自己只是找不到人来纾解一下情绪,谁知道被水户这家伙把话全都套了出来,还把他的犹犹豫豫给狠狠斥责了一番。
最后,漩涡水户说,“你还想着被你爸爸找出来相亲,而且相亲对象还是我?拜托,我可不想再看到你了!”

柱间心想,也是啊,他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让自己继续这么浑浑噩噩的?工作是这样,感情也想这样吗?
他扪心自问,他喜欢斑吗?喜欢。希望斑留下来吗?希望。那还在等什么?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内心催促这他赶紧开口,伸手留住斑,就像他第一天拉住斑那样,不如随心一些。
于是柱间决定朝前跨出一步。

斑走出大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柱间的轿车,他走了过去,很快,柱间也走下了车。
“有些话你不能亲口跟我说?”斑这么说道,“上次在大桥的时候?”
柱间显得很不好意思,他摸了一下鼻尖,“上次我没有准备好。”
斑问:“这次呢?”
“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柱间这么说道。

不想问原因。斑抿着嘴唇,如果说柱间是后知后觉,那么他自己根本就是到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他那天晚上会端着演唱会DVD半天都没有睡着,那从心底里洋溢出来的情绪,原来也是喜欢。
“然后呢?你真的考虑好了?”斑反问他,他还带着自己的理智,尽管他觉得可能问出来有点可笑。
谁知道真把柱间给问难了,柱间以为就这样说出来之后,斑一定会点头的。憋了半天,柱间说:“想、想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DVD也可以,也想、也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很想……我不想你走。”
斑顿时有些疑惑,“我没有说要走啊?”
“但是你的节目不是结束了吗……”柱间突然捂住脸,他终于拐过来了,这只是节目的结束而已。

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柱间看来焦急,便把心中所有想到的能说的都说了出来,“就是喜欢你,不是什么你开导了我指点了我,就是一见钟情,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
喜欢就是一种很缥缈的感觉,它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而人们又总喜欢去追寻原因,然后把这些原因当做是理由般的去应付别人。就像有些人天生喜欢吃香菜,喜欢就是喜欢罢了。
而喜欢之后,才会想要一起做想要做的事情、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去追同一支乐队,一起追求此生相同的执念。
唯一需要的,就是说出来。
让他知道。

“所以……那个……”柱间小心翼翼地看着斑,他不知道斑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斑会给他什么答案,要是直接拒绝的话,他会立马萎靡不振!
然而斑什么都没有说,他一把拉住柱间的衣领,就这么吻了上去。
两个毫无经验之人仅凭着自己的本能在那里亲吻着对方,要不是这停车位没什么灯光,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松开之后的斑看着柱间的眼睛亮晶晶的,问:“讨厌吗?”
柱间笑着说,“再来一次。”

(10)
人这辈子只有一次。
深夜广播节目结束之后,斑暂时没有工作,算是给自己放一个小长假。他还在选择到底去做哪个节目才好,其实也未必非得是广播节目。可能哪一天又去给那些收视率或是收听率惨淡的节目做主持呢?
而柱间倒是做好了目标,他要去竞聘行长的职务,最近正在做准备,但也不代表他就会忙到没办法陪斑打发时间。
只要一到下班时间,柱间就直接往家里赶。他和斑有很多事情没做,比如一起看演唱会DVD,后来他们把所有演唱会的都看完了。
生活又能有多复杂呢,不过是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跟他过完这辈子罢了。
接下来的困难是什么?是如何缓解斑与父亲乃至家族的关系?还是如何让柱间的父亲接受自己儿子的对象是斑?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切不过都是琐事。

过完元旦后没多久,斑对柱间说,“我弟弟下周六回国了,你跟我一起去接他吧。”
柱间的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说到这个,我弟弟也跟我说他下周六回国。”
“这么巧?”斑抬头看着他,“下周六?什么时候,下午2点吗?”
“你怎么知道的?”柱间道,“就是这个时候啊!”
“我弟弟也……”斑扶着额头,他去翻手机短信,还说:“他们该不会是同一次航班吧?”
柱间反而看起来很高兴,“要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斑想了想,“也不错啊。”

在未遇到你之前,那些日子或许只能称之为生存,而在遇到你之后,这些日子大概可以叫做生活。
生活本就是一堆琐事,而我愿意与你一起,忙这堆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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