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小祖宗又把老祖宗的雕像打坏了

你是我隐藏在伟大友谊之下,无望的爱人。

【柱斑】LATER(0-6)

*西皮柱斑。现代au,都市成年人。

*这个西皮难写,题材难写,如有任何Bug闹笑话的,实在非常抱歉,欢迎指出,可能会ooc。

*有微扉泉。

*HE,13章发完。

*入夜放飞,注意避雷。







——成功的必然之路,就是不断的重来一次。


(0)

因为航班延误,宇智波斑离开机场的时候,深刻感受到这座城市早高峰时令人窒息的拥堵,重新感受到。

公交车将他送到一处上世纪后期建造的居民小区大门前,斑从背包里翻出一封信,有些陈旧,信上写着一行地址,还有一把钥匙。

他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很久了,久到他以前干的老本行都可以称之为“改朝换代”,久到楼下门前的牡丹花开花败几转轮回,久到让斑费了半天劲才把这把快长满锈斑的钥匙捅进大门的锁孔里。


这间屋子里泛着潮湿陈旧的味道,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但是家具上没有积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显而易见,还是有人会来帮忙打扫房间,毕竟在这座城市里,斑还是有自己的老朋友,只是他们不愿意露面罢了。

斑把钥匙扣在钥匙包里,心想着自己应该重新再去配一把新的。

他从来不在意这种东西,但也总有人提醒他不要等闲视之,他终归要回来的。

尽管斑早已笃定自己不会回来。

“我回来了。”

宇智波斑的手按在身边的餐桌上。

但没有任何的回应。


(1)

斑在国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留了足够买机票的和三天伙食的钱,如果三天里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就要开始饿肚子了。

当然以他的履历,上午投出去的简历下午就让他收到一所业内算是有点儿名气的设计公司的面试通知。

翌日一早,斑着一身正装出现在这家设计公司所在大楼前,他的一头黑长炸和一脸俾睨众生的表情,已经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他两眼,更别说进门后前台妹子盯了他半天,好像把他当做了什么危险分子,还想问他要身份证来确认他的身份。

斑毫不在意,被带进会议室的时候顺便瞄了一眼,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公司里上上下下拢共十来人。


来给斑面试的自称是总监,一看到斑的履历就问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宇智波斑”。

斑朝他看了一眼脸上写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模样,把对方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总监横竖是他老板上司,要不要他都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总监一边捏着简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什么国内行业这几年发展趋势连年走下坡路,又说每年都有大批毕业生前赴后继加入这行业,还说大环境都不景气工资自然没办法往高了开。

即便是他这样的履历。

惯常的措辞。

“当然。”那总监说,“以您的条件过来我们这里工作都显得我们这里庙小,前几年那事儿行业里的人都清楚怎么回事,您要回去做肯定是没问题,但是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还是把简历投到我们这家公司来?”

“因为你们招人。”斑说道,“而且可以预支薪水。”


理由充分到总监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哈哈一笑问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斑说,“现在就可以。”

尽管离开这行当都有几年的时间,但却是斑再熟悉不过的工作,他不需要花更多时间去熟悉任何现在他们参与的项目,只要拿到手上看一眼就知道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然而在斑办好了入职手续拿到预支的薪水拿了其中大两百块钱请了同事吃午饭之后,下午做的事情只有为同事冲咖啡,整理文本,和接电话。作为毕业第三年就考出注建师的人,换做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抢手的人选。

但是他在这里,拿着实习生才有的工资,做实习生才做的事情。


公司里的小年轻们原本不晓得斑是什么来头,还想着打算怎么整蛊搞这个新来的大叔。

结果被在这个行当里干了好几年的老前辈阻止,并义正言辞地让他们先去网上搜“千宇建筑设计事务所”,把创始人条目下面小箭头点开,看到最后两行名字再来说话。

但搜过的人回来都不说话,有几个偷偷越过电脑屏幕朝斑的方向看了过去。

此刻斑正双手抱胸站在打印机的旁边,刚才使唤他去打印的年轻员工此刻正坐在电脑后面颤抖。

那老前辈在群里留三行话,“你们年轻人,别总想着搞大新闻,要是有点儿啥不懂的赶紧去请教请教。我跟你们说,咱们这家公司真没啥好的,但是现在来了这么个人物,要把握机会知道吗?”

“你知道他在咱们这儿算什么吗?”

“是扫地僧啊!”

——老前辈这么说道。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斑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态度谦恭到仿佛让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斑只当他们压力大得神志不清,并没有理会。他除了干那些杂事,也已经现在公司里做的什么项目清楚了解大概,他们每个人手头上都已经分配好了工作,斑则是会被年轻人请去解决一些问题,被这群年轻人说起来这个看来很凶的人却跟他们心里想很不一样。

所以大家心里都有一份好奇,这个“宇智波斑”都已经牛逼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会跑到他们公司里来做扫地僧?

怀疑有很多,推理也有很多,但他们谁都不敢去问。

细想,这么一个站在你的电脑后面两秒钟就能看出你画的图有0.3毫米的偏差,能思考三秒就解决你苦思冥想三小时都想不出解决之法的棘手问题,就这样的人,别说他们只是庙内一群小弟子,就是连方丈都不敢问。


而且斑还愿意跟他们一起工作加班到凌晨两点,固若常态,毫无怨言。

只用三天的功夫,斑顿时就成了这公司里所有员工心中的偶像,包括前台小妹。

原因倒是很充实。

周四的下午刚过两点半的时候,他们大楼里逃进来个网上通缉罪犯,之前刚在大马路上抢了人的包跑进来躲避追捕。

此时无巧不巧他们公司有快递,开门的功夫那歹徒见状举着刀子冲了进来想要挟持前台妹子。

用当时旁观者的表述来说,斑刚好从茶水间里出来,笔直的走廊能看到前方的前台和大门,那歹徒刚把刀子拿出来冲前台妹子比划的时候,斑就已经出现在歹徒的身边,狠力抓住对方的手腕向外一掰,顿时刀子应声落了地,下一秒斑抬腿一记飞踹,歹徒直挺挺地撞在了大门旁边的墙壁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

连他们的招牌都跟着震了三震。


随即而来的是前台妹子的尖叫和赶来的保安乱哄哄地把歹徒五花大绑,而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可惜这件事有人在慌乱之中把斑的马克杯给打碎了,让斑有些可惜。后来前台妹子为了感谢斑的救命之恩重新给他买了一个,但斑没有用,他觉得那马克杯有点难看而已。

由此之后,大家对斑的敬仰之情更是溢于言表,每天前台妹子都是变着法的要给斑倒咖啡、买午饭,嘘寒问暖,关爱备至。

直到看见斑没有用她的马克杯冲咖啡,这股子劲儿才消停下来。


忙碌到周六傍晚总监终于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挥挥手说今天别加班了大家回去早点休息,下周一大家再来加油工作。

同事们早就想走了,有两个人赶进度三天没有离开自己的电脑椅,累了最多仰头靠在椅背上稍微眯一会儿眼,更别说洗澡,坐在身边仿佛闻到了夏天被人丢弃路边的腐败猪肉的味道。

斑却一如既往平淡沉静,他第一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大楼。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总有着自己的步调和计划,从容不迫,有着哪怕泰山崩于前而临之不惧的态度,旁人学不来的。


他已经成了这家公司——甚至是这栋大楼里的风云人物,上次出手抓捕罪犯救人的事情让他和他们的公司都出尽风头,从昨天到今天只要来上班的,都会有人跑到他们公司来探头探脑,想来看看那传说中的人物。

刚巧斑的座位最靠外斜对着大门口,尽管背对大门,但他那一头黑长炸特别明显,一眼就能把他给认出来。

眼下也不例外。

按理是如此。

他在电梯里受到好几双眼睛的瞩目,甚至都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来偷拍,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搭讪。

或许是天生如此强势的相貌和强硬的气场,包括从前长久以来身居高位阔步高视的习惯,总是带着一副自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本人毫无自觉。


走出大楼,斑看到一辆黑色豪车停在门口广场上,来来往往不少路人驻足停留,他粗粗瞥了一眼,猜出了价格,但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转身往广场另外一角走去。

那里专门划了一块空地给负责快递、外卖的人放置代步工具的,包括斑的那辆二手破自行车。

斑蹲下身去开自行车锁,他听到身后细碎人声传来,他没有在意。

再起身时,一声低沉的男音喊着他的名字,还说:“好久不见啊!斑!”


(2)

千手柱间站在斑的身后,带着斑熟悉的那股傻劲儿和他本身地位截然不同的笑容。

斑站起身来,把自行车钥匙揣回裤兜里,笑容中带着谐谑,“许久不见,柱间。”

柱间走到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回来了都不通知我一声?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斑只想回答其中一个,“对,在这里工作。”

“走,我们去薇阁,最近他们出了新菜式,我们边吃边聊,这些年……”

斑排开已经搭在他肩膀上的柱间的手,坦然道:“我现在拿的薪水可吃不起他们家的菜。”


笑容略有些僵硬地留在柱间的脸上,他说:“那……你定地方,我跟你去。”

“时间太晚了,柱间。”斑这么说道,“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同样的我对你也无话可说。”

柱间脸上满是遗憾,他并不想就此放弃,说:“我们许久未见,以前的事……最近的事,还有一些话……我都想跟你说。”

斑沉默下来,他的双眼毫无闪避地看着柱间。

夕阳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像是在他们的皮肤上镀上了一层金黄。

有个外卖小哥在旁边停下车,结果转身的功夫,就看到两个身高马大的男子站在那里,一身黑西装,气场强的就跟拍电影似的,小哥慌忙抱起自己的外卖跑走。


最终还是斑先开了口,“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柱间,特别是你,这样很没意思。”

说完,斑转身把包放进车篓里,一脚蹬上自行车,嘎吱嘎吱地骑车走了。

而柱间依然站在人行道边上,目送斑和最后一缕阳光全都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豪车。

从表情上也看得出来,柱间心情不太好,他坐在轿车后座,面色沉重细细琢磨斑所说话里的意思。

他们从前发生过太多事情让柱间难以相信斑会就这么彻底地结束他们之间的情谊,可眼下的情景却又让他忍不住这么去想。

可到底斑回来了,他只能如此乐观地想。


司机将柱间送回到了公司,眼下整栋楼有好几层还亮着灯光,柱间回到22层他的办公室,挥了挥手让他的秘书先行下班,顺手关上了门。

柱间站在偌大的落地窗户旁,站在这里可以将整座城市一览无余,一条笔直的主干道上车辆来来往往,另一边紧贴着城市内河的地面轨交不间断地有地铁往返。

柱间很喜欢站在这里看夜景,好像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都会随着眼前道路上车辆的离开而一起被带到远方。

然而现在他的心情却依旧沉重。

站在这里看不到斑所在公司的方向。


知道宇智波斑回来还是今早的事情,他的弟弟扉间告诉他的。

当时惊讶也好狂喜也罢都掩盖在他呆愣的表情之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心里满腹狐疑。

为什么斑回来却没有来通知他?为什么斑去工作却没有回到他们的千宇?为什么……?

这好像是最重要的两条。

柱间一直以为只要斑愿意回来,他们就一定还能回到从前那样一起合作竞标一起熬夜工作,一起在项目验收后躺在工作室偌大的工作台下面放肆地睡觉补眠,桌上摆放着的正是他们的项目建筑模型。

但这一切却终究成了过去。

斑回来了,斑却没有回来。


办公室门被敲响,走进来的是他的弟弟扉间。

“大哥,你去见斑了?”扉间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张严肃的办公脸,不管是在上班还是在生活中。

“见到了。”柱间没有回头,他的手扶在窗户上,苦笑道,“连十句话都没说上他就走了。”

“大哥?”扉间的语气有些疑惑,“你被揍了?”

柱间扭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弟弟,无奈道:“扉间……为什么这么说?你能不能盼点好的?”

扉间双手抱臂不悦道,“你说话都不肯回头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在隐藏什么?”

柱间垮下肩膀哭笑不得,“首先,我是你的大哥……其次,斑没有那么暴力……”

扉间“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柱间叹气,“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扉间先是递上一摞文件,再来是两页纸,随后他说:“就这样放任斑在那里工作吗?”

“没关系。”柱间捏了捏鼻梁,“他在哪里工作都没关系,只要他愿意回来就还有机会。”

所谓的机会也只不过是对柱间而言。

扉间不置可否,他确定自己今天的工作已经到位,便打算离开。

但在走之前,扉间难得露出踌躇的模样好像有些话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而他的大哥如此了解他,率先开口问他,“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扉间皱了皱眉头,最终缓缓说道:“泉奈死了,在国外。”

柱间的手紧紧捏着电脑椅的柔软椅背,又问了一次,“你说泉奈……他……去世了?”

“对。”扉间点点头,“三个月前的事情,刚入春的时候。”

柱间收回视线,喃喃说道:“那么斑是一个人回来的?”

又得到扉间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了。”

最终扉间离开了办公室,而柱间在那里将近站了一夜。


也许斑说的是对的,柱间心想,其实他想告诉自己的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去不到想要去的未来,也放不下早该放下的过去,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斑能放下,但也不代表一切都可以回到什么还没有发生过的当年。

哪怕不提从前,即便是现在斑也是兴致缺缺,他们现在最好就像两名陌路人,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而柱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总是抱有幻想地认为斑回来之后一切就能安适如常,躲在蜗牛壳里不肯思考未来。

他们有过去的,他们过去的时间里总是在畅谈未来,但等他们来到了未来,却活得还不如过去。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它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它存在永前,只在于每个人是否能把握住它。

而当它带着过往的事情悄悄从人们身边溜走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它来过存在过,才会对离去的事情追悔莫及。

人们痛苦于没有及时的发现,却又对未来可能重复发生的事情而熟视无睹,并且学会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当做障眼法,再利用时间的流逝来把过去的事情给掩盖过去。

然而时间可以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像留下来的伤疤,无论怎么修饰都不可能完美的遮蔽过去。

这也是人的弱点,这不奇怪。


哪怕就像是在业界中颇受赞扬的柱间,也不列外。


(3)

斑在这间公司里工作的很舒畅。

每日繁重的工作对他来说不是压力,反而是一种生活的趣味,他非常享受这种状态,熬夜也好忙碌也罢,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无非是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头一个月的实习工作结束之后总监就直接为他转正为建筑工程师,当然让他直接做主管,恐怕也没有任何人有意见。

他只是半路加入到这个项目中的,但听总监话里的意思,等这个项目验收结束,下个项目开始他就是主管,给他加工资。

对此斑无所谓,事到如今他还愿意回来,不过是出于对这份工作的热爱。

其他的他亦无遐想,他对那些放不下的放得下的,早已无所谓了。


项目中期的工作依旧繁忙,没有经验的小年轻总是会犯大大小小的错误,回回都是斑发现并且帮忙收拾残局,熬到第二天凌晨只为修改图上了零点几毫米的致命错误。

他很久没有这样了,即便是过去还在这个行业里的时候,逐渐几年里他早就把基础的工作下放给了助理来做。

但过去的事反而成了他最不愿回忆的往事,像是一根刺一样扎根在自己的心底,时不时地就冒出头来难受难受他,不是非常疼,却会让他恨不得用刀把心里这一块整个连皮带肉剐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中间牵丝攀藤最终还是指向一个人,就是千手柱间。


斑与柱间从小就认识,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四岁的时候为了抢花园里唯一的秋千打得头破血流。六岁的时候进了同一所名校小学分在同一个班级里,就此之后为了争夺第一而进行漫长的追逐游戏。原以为考入重点初中后大家分道扬镳,谁知道他们当届突然划了一个重点实验班,两人又遇到了一起,还是同桌。他们为了争取谁能先早恋脱团而斗得你死我活,最终初中三年全班不到十人的男生里就他们俩没有品尝过早恋的禁果,又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

就当他们以为此后人生可能彼此捆绑难分难舍争斗到底,却因为斑的家里发生一些问题而不得不搬家去了其他地方就读高中,整整三年未曾见面,自然也没有再联系过。如果就此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那么这个故事必将就此终结。但老天爷根本不想为他们俩的人生交集画上句点,他们俩在同一所大学里见了面。

事后他们也嘲笑过对方,明明双方的家族都是干同一个行业,家中长辈也常常念叨他们要扛起家族的未来,将来他们俩干同一行的可能性非常大,又怎么可能会不在这所学校中相遇?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根本就是逃不出宿命因缘。

就此之后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比起年少时无畏的斗争,后来的他们简直好得就跟亲兄弟似的。


同一个专业同一间寝室,书桌挨着书桌,柱间的床尾连着斑的床头。别人的晚上是忙着哄女朋友谈风谈月谈感情,他们俩则是头顶头聊专业聊学术聊未来,还时常因此吵架手撕对方蚊帐。

有几回把同寝室逃到阳台上电话的室友逼得朝他们扔拖鞋,还说:“你们别瞎吵吵吓着我女朋友了!”

柱间就把拖鞋乘以二给丢回去,嚷嚷道:“那你还吓着我的斑斑了!”

接下来就是双手互博拳打脚踢,引来尘埃飞扬,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战况激烈。

但对于他们专业来说,理念不合就动手的是家常便饭,身上没打出什么印记来都不算事儿,这算“良性竞争”。

而导师们对他们这种行为并不在意,这当然也是有条件的。

因为他们俩是当届……甚至在历届中都是难能一见的“天才”。年年考试前三名里必定有他们俩,其他人只能为了个区区第三名搞得头破血流,好像谁拿到了第三,谁就等于拿到了年级第一。

对于好学生来说,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宽恕。


再后来,两人从大三下半年的时候开始一起组了队做竞赛。同时会带上小他们一届的弟弟们扉间和泉奈。

如此便能看出两家的风格异常得大相径庭霄壤之别,一家注重空间组合搭配柔美配色与婉约线条塑造安逸宁静之感的立体空间,一家看重结构形态之美以简约线条单一基调凸显现代都市快速简单的生活方式,而回回他们就以此为由大吵一架,一吵就吵了哥哥们的两年,和弟弟们的三年。

江湖有传闻,但凡是他们这组人出现的教室,那一定是最热闹的,四个人的声音能充斥在整个可坐百人的大教室里,无人能敌。

然而他们的成绩却依旧是最好的,头回参赛就能收获奖项,这是他们专业乃至整个学校都非常少见的情况。

当时导师们希望他们俩能留下来读研哪怕今后不一定留校也能跟着自己去设计院干活,而他们尽管颇有此意却奈何世事难料。


两人大四开始实习毕业后边工边读来完成研究生学业,在大学附属设计院里干了三年,最终还是敌不过家族和家长们的压力,放弃深造回到家族公司承担起该有的责任。换言之,两人就此分开,还成了竞争对手。

行业里的人都知道,但凡有千手家族竞标项目里一定有他们的对手宇智波,每回皆是斗得鱼死网破不死不休。而如今大环境下就连国外那些设计事务所都知道与当地公司进行合作,人人求得以达到合作共赢的局面而非竞争到你死我活,唯独他们却想不通。

两大家族彼时的决策人也就是两人的父亲,数落对方的罪状比自家公司团队拿了哪些奖项都还要熟悉,也惹了手底下不少员工心怀不满,包括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职员。

后来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早已落伍,便早早退休移民出国把位子让给了儿子们。


到了这个时候,柱间与斑又重新联系上。

他们两家曾经为了竞争搞得遍体鳞伤,而斑则依然一意孤行不想合作,还是柱间没完没了的死缠烂打才最终说动斑点头同意了两家合作,或许斑也是想通了,不想到时还没被外来的和尚挤兑他们俩就已经先同归于尽,这太冤枉,于是便有了今天叱咤风云称霸一方的千宇事务所。

刚开始合作的时候两家公司里的员工已经被挖角跳槽走得所剩无几,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俩带着弟弟们亲力亲为一手包揽。

就连事务所钉在大门上的铭牌还是他们俩亲手打造。

然而不管是用任何一种设计和字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千”字上头的一撇和“宇”字下面的一钩达到合理好看的左右对称,差点逼死他们这俩对称控和强迫症。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磕磕绊绊地把事务所给做了起来。

刚开始“千宇”这间公司在行业内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不管他们俩各自的名头多么得大名鼎鼎,他们不得不从零开始做起。两人分别拉了两支团队,一个专门搞拿竞标谈合同搞项目,一个负责国内外各大竞赛争取多拿点奖项。

以前他们在各自公司里做的项目竞赛奖项写着家族企业的名字,不能拿过来用。而创业初期,手里没有点儿赛事名次奖项作为资本,对方又怎么可能给机会到他们这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手里。

好在他们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弟弟们的协助,最终他们将“千宇”做到了当地业界翘楚,一时无两。


就此往后,两人越来越忙。

斑没日没夜地带队做竞赛忙得席不瑕暖,坐在电脑前连续几个小时都不会抬头,而柱间则每天都往外面跑,几乎连着好几天看不到人影,等他们想到对方的时候可能都已经是在半个月之后。

有时候斑揉着肩膀半夜出来觅食的时候,会看到柱间被弟弟扛在肩上晃晃悠悠走回来,浑身上下满是酒气,话说不出两句柱间就狂奔去厕所,吐得满手都是秽物。

斑忙着给柱间清理的同时心里又相当惋惜,已经很长没有看到柱间坐在那里安安定定设计画图了。不管柱间与他的设计风格是有着多么大的天渊之别,但他用这双手画出来的图和做出来的模型都是没有人能够比拟。

然而现在他却要游走在市政工程公司审核单位等等之间,做着本不该是他做的事情。


纯粹的忙碌不会让斑感觉到任何压力,只是当时他们需要应对太多的东西,看起来与工作无关却又无法完全撇清关系。

当时让斑很生气那些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对这份工作的专注和热情与日俱减,甚至让他们在规定时间里把图交上来都做不到,更别说要他们严格按照要求交上满意的答卷。

甚至有个年轻人向斑撒娇能不能多宽裕两天的时间,已经被死线逼得上火的斑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一本两百页厚的全彩建筑设计杂志朝那人的脑袋上砸了过去,还说:“今天拿不出来你就给我滚蛋!”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那年轻人顶着黑眼圈把图给送了上来,包括辞职报告。


彼时“千宇”已经打出了名头,而斑却依然想要带队孜孜不倦地做竞赛,这自然引来了公司某些人的不满。他们每个人的工作压力都非常大,也同时不明白为什么斑不肯暂时停一停,带着团队过来帮他们完成已经接下里的诸多项目。

他们也只是不知道斑已经决定完成手里唯一一个竞赛项目就回来带他们做工程,而他们却将自身无法完成的工作产生的压力转换到斑和他的团队身上,认为他们做着轻松的事情还把自己当做公司的救世主,总之各种各样的传闻也渐渐在公司里传开。

彼时斑一点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在彻底爆发之前发现了他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甚至连他一手带着的团队都对他颇有微词。

这让斑无比费解。


总之有着各种各样的纷繁杂事困扰在斑的心头,不能让人定心下来做设计,这让斑觉得这与他们当年所说的理想和未来渐行渐远,或者说根本就背道而驰。

有时候斑会在想,为什么他们俩当初就没选择企业并购公司重组?至少能留一家公司的头衔——随便哪一家——出去谈生意都能闭着眼睛签字,也不需要死扣成本至少还可以聘请更多的员工也不会让人满腹怨言。

但他们却选了最困难的地狱模式,重新创业,顶着谁也没有听说过的名字辛辛苦苦地重头再来。

趴在电脑前面画图的时候斑偶尔冒出这个念头,却反而会想到柱间对他说的话。

“因为这家公司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我们俩的’。”

一定是自己鬼迷了心窍。


(4)

“千宇”对斑来说是他和柱间白手起家共同创立出来,但是却已经变得和他心里所想的不一样。

沉溺于工作之中也好比去做一个商人,这是斑后来想明白的事情。

单纯的去做一份自己热爱的工作,这听起来幼稚又好笑,放在现实中根本没有人能完美办到,可这却正是斑唯一的想法,那些因此而会产生的勾心斗角派系纷争这不是他想要的,甚至还会连带伤害到更多优秀的人,然而这却是他走向理想这条道路上的附加品,谁都逃不掉。

斑也知道自己抱有这种想法而去否定“千宇”是对柱间的不公平,可这也是他不想回去的原因。

大概当时他和柱间都太年轻,对理想有着至高无上的追求却又没有能力掌控现实平衡,最终导致他们的分道扬镳。

所以等他们俩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回国后的这两个月里,斑每天都在这家公司里忙到昏天暗地,甚至有些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眼前的画面与回忆重叠让让他分了分神,这对其他人来说,倒是相当难得的情景。

有斑的加入,他们中期的工作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连续一周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电脑椅,好像还有人坐出了痔疮。

这头总监拽着斑的手痛哭流涕地说要不是有你的参加,项目中期不可能赶在进度里完成,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总公司通报批评的准备。

斑则是坐在那里对总监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随后总监对他说:“周五我们去总公司给老板做项目中期工作报告,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斑没有拒绝,等到了周四他也因此得到提早下班回家捯饬自己的闲暇时光。

回到家后的斑反倒是有些不太适应,可能刚从忙碌的状态来到难得的休息时间。

他走到阳台上打算吹吹风,这才发现原本养在那里的两盆多肉植物濒临死亡。极有可能是因为斑忘记把它们从阳台外面拿回来,而这座城市在进入盛夏之前,有着将近一个月的漫长雨期。

大概是淹死的。

斑找到一盆没有种植花草的花盆,把里面的泥土捣腾了出来,给这两盆多肉植物换了泥土,希望它们能重获新生。

晚上,斑洗完澡捧着茶杯走到阳台上吹夜风,三楼看出去只有对面楼层的万家灯火,矫情地说,有点寂寥。


第二天中午,斑跟随总监带着它们这个团队里工龄最长的老前辈一起去到了他们口中的总公司。

站在大楼外,斑脑瓜仁有点疼,可能是被太阳晒的。

盛夏的烈日阳阳,日光照到好几扇被打开的窗户反射刺眼的亮光。地面被炙烤得冒着热量,喧嚣着这夏天怎么来的那么快。来来往往的路人脸上都是被热的生无可恋,几乎不想多说一句话。

斑走到总公司大楼门口的时候,表情也像是一副被太阳晒多了一样,他的嘴角抽了抽。他也是刚知道自己从事的公司原来是子公司,以他的性格他也没有兴趣去查总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下就连总监都忍不住朝斑看了过去,所以当初他才会问斑“为什么你要选择我们‘这家’公司?为什么你不回去?”

斑抬起头,看到那块被悬挂在门前随风轻摆着的、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般的、上面有着被时间留下不可磨灭痕迹的、老旧的、与这个现代化建筑格格不入的,那块铭牌。

——“千宇”。


斑没有的想到今时今日的千宇事务所能撑得起这一整栋25层的大楼,走进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完全一副职场精英的忙碌模样,而他们作为子公司的人鲜少会被人注意到。

他们被带到了17层休息室,空旷的房间里两盆快要长到天花板的发财树,靠墙的橱柜上放着咖啡机和各国不同品牌的咖啡豆,冰箱里琳琅满目各式饮料,总监招呼他们自己去拿。

但斑只是一个人走到落地窗户边上,眺望远方。他在想,这间休息室都比他们当年的会议室还要大。

临近会议开始时间,总监先带着他们进到会议室里,自觉主动地将他们安排在了右手边那排相对靠后的三个位子上。

而斑给每个座位上分发资料,总监则站在前面摆弄着投影仪。


没多久与会人员逐渐前来,他们听说大老板也要过来,一个个都显得很亢奋。

斑心里自然清楚什么,但依然犹如一汪湖水般平静,没有任何涟漪。

他独自站到距离大老板位置最远端的座位上,目视前方,异常淡定。

有些部门经理和管理人员走了进来,看到这个长着一头黑长炸的男人,自然会好奇这回子公司带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有眼力见的人甚至能感觉到子公司这回能按时完成中期项目,大有可能就是这个人的功劳,是从哪里请来的外援吗?

还有些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好几年以上的人,却也是想了想才能把斑给认了出来,而当年,斑在公司叱咤风云的时候,他们还只是个画图的小职工。他们走过来给斑打招呼,斑对他们也是轻轻点头。其他人这才意识到,这个人是宇智波斑。


也是他们“千宇”里的那个“宇”。


没多久,柱间来了,满脸堆笑说不好意思自己迟到了,事实上距离约定好的开会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他走进会议室时的目光第一个落到了斑的脸上,随后展露比之刚才更要灿烂的笑容,他走了过来,站在总监等三人的面前,笑道:“斑!你们来啦。”之后才对总监微微一笑,“路上还顺利吗?”

这是总监第一次与他们总公司的大老板那个风云人物千手柱间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过,以前他来开会,尽管机会不多,但大多数都是隔着会议桌的距离远远地点头示意,连笑容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总监激动地握着柱间的手好半天才松开,“顺利顺利,非常顺利,谢谢老板关心。”


斑的目光像是挑衅一样先落在柱间身后的扉间的身上,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挪到柱间的脸,像是例行公事般地点点头。

柱间的情绪看起来更好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总监正了正音色,走到前方开始主持会议。

对于斑来说,这场会议他只是个旁观者,他无需从中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得不到。甚至,连总监口中那些演说的“台词”都是从斑这里听来的,所以当对面那些需要从手里资料文件里才看出门道的那些人匆忙记录笔记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双臂低下头等待时间的推移。


而有些熟悉斑过往风格的人已经从演讲词中听出了什么来,他们忍不住朝斑的方向看了过去,再去看着总监。

很多人都开始心猿意马,他们已经感觉到这位总监似乎把自己准备的台词给忘记了,表情像是绞尽脑汁想从什么地方挤出点儿信息出来,好继续撑住场面。最终说完的时候,很多人都为他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众人讨论提问的时间,一开始总监还尚能招架,直到柱间和扉间分别提出了在斑看来都挺要命的问题之后,总监的目光只能落到了斑的身上。

其他人也在看着他。

然后扉间看着他。

柱间也看着他。

斑略微皱了皱眉眉头,他觉得,他们都是,故意的。


(5)

斑离开这个行业有五年多的时间,有些行业一天一个样,有些行业三天大变样,他此前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最近几年的行业动向给完全摸清楚,好在还能应付他们提出来的尖锐问题。

在斑解释完他们的问题之后,柱间当着怎么多人的面对斑说,“好像跟你回到了当年共事的时候,斑。”

他们肯定了中期的工作并且确定后期的具体实施内容,同时确定下了给甲方验收报告的时间,斑为总监说话硬是帮忙争取多往后拖延一个星期,总监感动得眼泪汪汪。

柱间说:“你果然是个情深义重的人,斑。”宣示他们的会议到此结束。

扉间率先收拾好东西深吸一口气走出去了会议室,其他人加快速度收拾东西跟在其后鱼贯而出。

斑走在总监的身后没走出几步就被柱间给拦了下来,总监和老前辈知道这里绝对没有自己什么事,赶忙打了招呼逃了出去。


什么时候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斑都没有注意到。

柱间站在斑的身边,面带微笑地说道:“斑,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斑瞥了他一眼,“总公司的大老板能有时间与我这种小员工去吃饭?”

“斑……”柱间叹气,“这不是老板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只是我想和你去吃饭,希望你不要再躲避我了。”

“我没有躲避你。”

“那我们就去吃饭!”

看到柱间从消沉的表情又转换到兴奋的脸,斑心想,这家伙跟小时候简直没有两样。


答应了这件事几乎能让柱间原地蹦跶三尺高,他拉着斑的手腕说:“我要先去楼上办公室,还有最后一点儿工作没有完成,你跟我过来稍微等我一下。”

“那我去停车场……”

“斑,这里是千宇,也是你的公司。”柱间朝他看了过去,眼神就像是当年跟他说他们要一起重新创业时的坚定。

斑刚想说这里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就算是连网络百科上千宇事务所的词条里,他宇智波斑的名字前面都写得还是“原公司创始人”的头衔。

但柱间抢在他的前面说,“你不同意我就直接拉着你上去,走楼梯,从19、20楼的设计部中间通道里穿过去,当年跟我们一起共事过的老同事有些都还在,你不要跟他们去打声招呼……”

“我……去就是了。”斑咬牙切齿。


来到办公室,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心底里倒是在想,办公室竟真没有休息室大。

联排落地窗的采光非常好,向南偏东,夏天没有暴烈的西晒。即便如此,公司里的中央空调很给力地输送冷风,根本不会因为太阳直射而感到热意。

靠墙是一排书橱,上面琳琅满目放着各式相关书籍,书脊都是五彩缤纷的。

斑随便拿出一本来翻阅了一下,他听到后面柱间的声音飘了过来,“你还真不客气啊,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办公室。”

听到这话,斑忍不住朝柱间丢了一本杂志,被后者牢牢地接住。


柱间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轻声说,“斑,我真高兴。”

“那是你的事。”斑从刚才开始就对柱间摆出一张臭脸,唯独看到与工作相关的东西才会轻松一些。

“又怎么会是我的事呢?”柱间把旁边抽屉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果牌的,打开指着桌面某个文件说,“斑,你顺便帮我看看,今天我得把它处理掉,这样我们才能早点去吃晚饭。”

斑终于忍不住,说:“这时候你不会说‘是你的办公室’?这可是商业机密,你心里没有底?”

“可正是因为你。”柱间抬头朝他看了过来,“斑,我的就是你的,不,是我们俩的。”

斑觉得这辈子绝对是栽在柱间的手里,那电脑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斑让他赶紧把文件点开,最终斑自暴自弃地妥协了。


然而只要让这两人共同讨论问题,那么到最后终究是逃不过一场鸡飞狗跳般的争吵。

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柱间能有如此激动的情况,平日里就算遇到再难弄的甲方都永远是一张微笑的脸,因此甚至惊动了扉间。

扉间站在走廊旁边探了探脑袋,对秘书说,“只要没出人命都没关系,等大哥出来你就可以下班了。”

秘书颤颤巍巍地点点头,但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消化掉这句话。

扉间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忍不住勾起嘴角浅笑,大概这个时候才是他大哥最为真性情的时候,即便是面对自己……

有时候扉间又会对他大哥产生一丝羡慕,至少那个能拨动你情绪的人还愿意与你共同站在这个时间的洪荒里。


说到口干舌燥两人终于停止了争吵,柱间很快处理完问题之后再抬起头来,看到斑坐在他的对面手捏成拳头撑在下颚上斜着脑袋看向柱间身后落地窗外。

像是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霸占教室做模型,斑总能比他更快完成手中计划好的工作,而且也不会出手帮柱间完成,但他会这么撑着脑袋看窗外,静静地等着柱间做完自己的工作。

然而那个时候斑会朝他露出笑容来问他宵夜吃什么,现在却只会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白眼。

柱间合上笔记本,道:“带你去吃宵夜。”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顺着道路蜿蜒曲折照向远方。

柱间开车,斑坐在副驾驶,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车辆。

周五的晚高峰有时可以延续到晚上十点,他们正堵在一条主干道上。柱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捶打,发出闷闷的声音。

斟酌许久的话终于被柱间说了出来,“斑,你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同我说一声?你的职位我一直给你留着,你只要想的话……”

“千万不要误会,柱间。”斑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想要回来。”

柱间不悦地嘟起嘴,但很快他又微笑起来,“斑,但你现在回来了。”


柱间说,“我们现在不该再浪费时间了。”


车里的冷气温度刚刚好十分适宜,让人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但斑还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他认为这是柱间的错。

他说:“事实上,我们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光了,现在对我们来说刚刚好,我放过你,你放过我。好比如你当初就应该立马与水户结婚的,也好过你去浪费她的时间。”

柱间摇头,“你又怎么知道呢?水户现在已经嫁人了,而且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要幸福。”

斑稍微有点惊讶,“我不知道这件事,当初你们已经订婚了……”

“我们没有订婚。”柱间这么说道,“只是双方家长单方面地做了约定,我和水户谈妥了这件事,没有订婚。”


柱间重复说着这句话,他想要告诉斑的事情又何止是这些。

斑叹了口气,抬起手靠在车窗边上撑起头,“算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柱间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反而想知道斑你的事情,或许这样你会对我的事情产生兴趣,我们接下来是有时间的,而且不是浪费,我们可以边吃宵夜边聊。”

前面的车子终于动了起来,柱间开车拐进了一条小路。

他说虽然这样走兜了远路,但不会花费比堵在路上更多的时间。

“那是一个你很熟悉的地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6)

一条小路上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一边是十几家大排档,桌椅板凳都已经从店里摆到了大马路上。但是仔细看一眼就知道,这条社区街道是一条死胡同,最里面是比邻小路的一所高校,隔壁是校园内的绿化。

这里的声音再嘈杂都会被绿化和店门口搭建出来的顶棚所掩盖。而小路外则是环绕高校的马路,周围嫌少有居民小区,但这里的生意却好的出奇。

排挡街的存在颇有历史,深受附近高校学生的欢迎,但一度因为卫生环境的问题而被贴上整改甚至取缔的标签。

后来排挡街比邻的这所高校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专门为他们设计改造的店铺格局和门前顶棚,改造完之后不仅解决了油烟排放和垃圾处理的问题,还一并将门前噪音问题处理妥善。

环境比以前更好也能保证卫生,重要的一点,由于改造资金来源除了排挡老板们自己掏了一部分外,其他还都是该校专业的学生帮忙在网上众筹来的,所以老板们除了一致决定五年内不涨价,并且允诺只要拿着该校该专业的学生证来吃宵夜的学生,不管是去哪家,都能享受8.5折的优惠。


从轿车开进这条熟悉的马路时,斑已经知道柱间要把他带去那里。

步行进到排挡街上,斑看着眼前再熟谙不过的画面,他说:“这里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柱间走了过来,笑道:“是啊,就连老板都还是那几位,就是年纪上去了。”

“真是废话。”斑瞪了他一眼。

两人已经脱掉西装解掉领带,衬衫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上,就好像是刚加班完过来释放压力的普通职工。

他们径直往排挡最里面的一家店面走去。

斑看了好几眼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的店面,店铺格局是斑设计的,而门外的透光顶棚这是来自柱间的手笔。当年为了确定透光顶棚所用的材料,他们俩足足跑了半个月的建材市场,后来差点都要睡在那里。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他们俩并肩往里面走。

斑的肠胃不太好不能吃海鲜,否则吃多就要拉肚子,柱间则不爱吃烧烤,因为会上火,他们最终在排挡最里面的发现一家不卖海鲜河鲜不卖烧烤的店,生意自然是不如外面几家,但是店家十几年如一日只卖炒菜,还附带赠送啤酒,让他们很欣喜。

他们来到柜台前面点菜的时候发现以前收钱的老板娘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自然是认不出他们俩来,收了钱给了账单让他们在外面自个儿找地方去坐。

柱间和斑从不在意这种细节,挑了最靠外的一张小圆桌子旁坐下。

先送上来的是两瓶啤酒,不要一次性塑料杯,开了瓶盖对嘴吹。

斑下意识地与柱间的酒瓶碰了一下,仰头饮了一口,道:“还是那么淡。”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柱间朝斑看了一眼,“以前就喜欢喝这种,不要钱的是最好的,喝多少都行,大不了多跑厕所。”

“今时今日你这个地位,还要喝这种酒?”

“就因为是这样才是最好的。”

连带着过去的回忆,都是最好的。


很快菜肴上桌,喷香四溢,柱间点的都是他们当年常吃的几道菜,换做是他们公司里的职工出门都不会点这么些,统共加起来估计都不会超过60块的菜色,却让两人吃的有滋有味。

柱间喜形于色的与斑聊着最近行业内的事情,在他最想聊的话题外兜兜圈圈绕了好几道弯弯,还是斑直言不讳单刀直入。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斑。”柱间放下啤酒瓶,“回来好不好?千宇是我们俩……”

“除了这个。”斑说道,“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不想再走一遍老路。”

柱间叹气,“又怎么会是老路,现在和过去是不一样的。”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过去的事情宛如朽木一般浮现上来,堵在心头不上不下。

斑说,“过去是千宇,现在也是千宇,有什么不一样?”

“当年那些人已经离开了这个行业,他们不可能再在这个行当里做下去了。”柱间这么说道,“现在我不能完全保证公司的人一定不会兴风作浪,但至少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而且当时因为我不在,是我没有及时意识到并且阻止他们。现在,哪怕在一次发生这种事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像你当年那样受到伤害,“我是说,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夸夸其谈。”斑这么说他,“你应该努力禁止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斑,这种事又怎可能保证完全不会发生呢……”柱间道,“没有一家公司能完美到任何人之间都不会有猜忌。”

“这只是你的漂亮话罢了,不要说了,柱间。”斑不在意地说道,“况且我已经放下了。”

“我明白。”柱间点头,“可我还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月色下的沉默偶尔不会给人带来多少感动。

斑哼哼笑了两声,反问道:“那么你呢,你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吗?”

柱间被斑问得有些发懵,最终在某个方面承认自己还没有交代,只能无奈地挠着头发垂头丧气。

却被斑误解了他的意思。

斑在想,他自己这些年并不在千宇,自觉的确不能全盘否定柱间后来可能会做的一切。尽管他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和柱间想到事情并不一样。

斑独断独行地思考着柱间的话,却最终认定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了,他不会回去,那里有着让他并不愉悦的回忆。

斑突然站了起来,反倒是把柱间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

“解放一下。”

“噢……”

柱间看到斑熟门熟路地往死胡同最里头的小角落里走了过去,以前他们俩常干这种事,甚至两人在墙壁上画圈圈,看谁画得更大。

忽然想到了什么柱间也想跟过去站在斑的身后,来点小恶作剧,但刚站起来柱间又坐下,算了,他想,要是把斑给惹毛了说不定自己这回是真的要被揍进医院。

而且,现在的柱间和以前不一样。

柱间转身找老板加了点儿菜,等斑回来之后看到斑突然把头发给绑成了一个大马尾,高高地翘在脑后。

大概是看到了柱间的眼神,斑说:“太热了。”


以前斑也这么干过,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干过那么一次。

当时他们在做竞赛赶着完成建模,那天天也很热,不凑巧的是学校中央空调突然临时罢工,又是朝北的教室顿时热成蒸笼。

斑的头发带着汗水屡次黏在涂好胶水的纤维板上,他不得把头发扎起来,包括前刘海。晚上回寝室的时候斑把这件事给忘了,无非觉得头颈凉凉的还挺舒服。同时,其他人因为看习惯了也都忘了。

结果走到大门口他们被宿管给拦了下来。

宿管说,“女孩子不准进男寝室!柱间我平时看你还挺老实的啊!没想到原来你也这么不靠谱!这里可是男生宿舍!不是便捷酒店!”

走回来的四个人顿时满脸懵逼,三秒钟后却是泉奈先爆发出狂笑,接着是柱间,唯有扉间站在最后没有笑出声,他拽着泉奈免得他笑得摔在地上,但他脸上那团红晕傻子都知道那是憋笑憋出来的。

诚然是宿管先给斑道歉,但斑进出宿舍瞪了宿管三天这才算是消停。


当时柱间傻到还没听出宿管话里的异样。


不知为何今日让柱间突然想到了这件往事,有点好笑,回想过去他们是真的青春芳华狂放自由,没有今日被工作压力压垮的肩膀和生活琐事挤压的眉头。

而斑的意思很强硬,就此柱间再也没有提过希望他回来工作的事情。甚至想要谈论起学术专业,惯常的两人一定又要拍桌子吵起来,但这回没有来得及。

有他们同专业的后辈晚生认出了他们俩来,毕竟他们当年可是以杰出卓越毕业生的头衔离开学校并且证件照被挂在专业风云橱窗里以供后来的学生前来瞻仰观摩。

他们现在其实还很年轻。


不少学生都要求合影还问今年千宇还招不招实习生,主要是问柱间。他们都知道斑已经离开了千宇,而且实在不敢确定旁边这个扎着大马尾的到底是谁。

斑看到柱间应付这些稚气未脱的学生们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念叨着还说什么一切都没有变,他们可都变了。

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了。

斑起身先去结了账,随后一个人慢悠悠地朝停车的方向而去。

他看着周围依旧热闹的情景,现在都已经快凌晨1点,却依然有学生模样的人坐在那里喝酒聊天。


没走出两步柱间就跟了上来。

“斑你走得太快了。”

斑哼笑一声,“你可是个中翘楚业界楷模,出风头的事情当然要留给你去做。”

柱间傻兮兮地挠了挠头发,“好久没听你表扬我了。”

斑斜眼朝他看去,却是笑了起来,“你说跟从前一样,看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人是你。”

“不。”柱间突然沉声说道,“应该说唯独和从前不一样的大概是我。”


“你说什么?”

两人站在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上,他们的身后是吵吵闹闹举着酒瓶连连碰杯的人们,远处的绿化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着长满梧桐的树枝,偶尔有一辆车从他们的面前驶过,车位红灯画成一条直线。

柱间拉着斑的手腕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其实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告诉你。”

“早在几年前我就该告诉你。”

“斑,我爱你。”


可惜太迟了。


连带着他们其实根本就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感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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